蘇拂柳道:“我心頭有件事放不下。”她悠悠地歎了一聲,“你替我把經書拿出來吧,我抄一會兒,興許能靜下心來。”
靈兒應聲去拿筆墨書籍,忽聽得西廂院子裏一聲尖叫傳來,駭的手中那副端硯生生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蘇拂柳也被嚇了一跳,依著帳子問道:“外頭怎麼了?”
靈兒忙去叫人,問道:“什麼事?”
那小丫頭也被嚇得著實不輕,渾身哆嗦著,話也說不利索。靈兒煩的索性自己去瞧,回來時也是臉色煞白,無半絲兒血色。
蘇拂柳忙將那盅放涼的荔枝膏子遞給她,讓她先吃兩口壓壓驚,方問怎麼了?
靈兒捧著膏子吃了兩口,到底緩神過來,喃喃說道:“果兒死了。”
蘇拂柳駭的身子往後踉蹌一步,抵著床方才定下身來,怔了片刻,拔腿便往西廂去。
靈兒忙將她抱住,後怕道:“小姐別去看,實在不能入目。”
蘇拂柳卻不信,冷著眸子說道:“我活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說著,將靈兒扶起來坐著,囑咐她先歇著,自去西廂瞧了。
因才剛一聲驚叫,合院都驚動了,外頭燈火明亮,丫頭小子黑壓壓齊聚在院子裏,麵色驚懼地議論著。見蘇拂柳出來,忙住了口,垂首不言。
瞧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蘇拂柳反倒是沒了畏懼,什麼也不說提步進入林果兒曾居住的小屋子裏去。
東苑雖大,卻也隻有蘇拂柳同冬竹靈兒三人居著,兩個丫頭也隻住在離正殿近的東廂,這西廂便一直空置著。因前頭林果兒來,眾人意料之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兒給她,便將她安排在這裏了。
還未進門,刺鼻的血腥味迎麵而來,令蘇拂柳蹙了眉頭,拿了一方絲帕掩住口鼻,方推門進去。
迎麵牆壁上原是一副山水丹青的畫,此刻原本掛畫的地兒卻有一個血紅的‘止’字,不大不小,正將從前掛畫的地兒占了。
又見滿屋子桌椅整齊,隻是各處鮮血淋漓,竟似有人潑墨揮毫,隻是灑下的不是丹青墨寶,而是鮮豔的血漬。
她已是心中一驚,又步入裏間,郝然見林果兒的頭就懸在床帳前,身子躺在床上。她狠狠地咬破了唇瓣,方才壓下脫口的一聲驚呼,勉強振作了精神出去,吩咐道:“立即報官!”
又說:“此事莫要傳出去,驚著了老太太莫怪我不客氣。”
說著,又叫人將屋子看守起來,自己回了屋去,方雙腿一軟,倒在門邊。
靈兒此時已經緩了過來,忙扶了她起來,歇了一會兒,方心有餘悸地說道:“便是要人性命,也該留個全屍。果兒究竟得罪了誰,竟然喪心病狂地將她頭都割了下來!”
蘇拂柳歪在榻椅上,麵無血色道:“我一夜不曾入眠,卻未聽得西廂半點動靜,此人一劍削首的本領,但真了得。他若想要我們性命,輕而易舉!如今殺了果兒,一怕因她知曉蘇家被焚的真相,二也是給我一個告誡,要我止步休要再多管閑事。”
靈兒大駭道:“小姐的意思是這人是衝著你來的?”
蘇拂柳點了點頭,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能讓人如此費盡心力來殺一個小小婢子。越想,她心中越是駭怕。
如今棄下落不明,搶走他的人敵友未分,江南眼下但真是危機四伏!
靈兒臉上才回來的一點血色瞬時沒了,半晌未曾言語。
外頭有丫頭來回稟說包大人帶著衙門的人來了。
蘇拂柳正要去找包知月,便收拾著出來。
卻見沐少卿此刻也在,一身月白長衣,立在隱約的燈火中。眸子裏跳躍著點點火光,正側身同包知月說著什麼。
見蘇拂柳出來,沐少卿闊步迎了上去,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爾後鬆了一口氣,“你沒事便太好了!”
綽綽燈火映出蘇拂柳臉上斑駁的灼痕,竟掩去慘淡的顏色,隻是目光冷的可怕。她直直地盯著沐少卿,蹙眉問道:“你來做什麼?”
沐少卿自是聽她話中的敵視來,道:“我擔心你。”
“當家的還是多憂著自己身子罷。”蘇拂柳說著側身繞開他,迎上包知月,問道:“大人可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包知月肅穆地搖了搖頭,“我辦案多年,竟未曾見過手法如此幹脆的!”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像是江湖上的手段,你擔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