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少卿正是知道蘇拂柳為的今兒馬車的事罰的何蘭月,心頭自責不已,又不好在她跟前低頭,因此也是氣自己的。聽靈兒將話說的明白,一頭心疼蘇拂柳,想著自己不該將事做的太絕,一頭又怨她得理不饒人,將何蘭月折磨成這樣。
一時兩頭都怒,又不好撒氣,看著眼前的靈兒,他竟一個巴掌出去,隻打的靈兒眼冒金光,踉蹌兩步摔倒在地上。
又聽他說道:“我素來寬待你們,倒是愈發縱的沒了規矩,還反了不成?”
眼見靈兒挨了打,蘇拂柳心頭也無別的可想,拖著半條麻痹的手臂上前去,揚手兩個巴掌,竟是打在何蘭月的臉上。她仰臉看著雙眼幾乎冒火的沐少卿,涼悠悠地說道:“人若欺我一毫,我必加倍還之,你若不信,大可再打!”
沐少卿一隻手揚起又落下,終究是無心落在她臉上,隻轉身請劉婆婆看何蘭月如何?
何蘭月原是昏昏沉沉的,被蘇拂柳兩個耳光打的反而清醒了,隻拉著沐少卿的袖子求道:“是奴家不好,惹了奶奶,爺莫要再追究了!”
蘇拂柳側眼瞧著她,冷笑著說道:“他倒是敢追究下去。”
眼見幾人皆僵在這裏,一時互不相讓,劉婆婆怒目喝道:“你們這些年折騰的還不夠,還要老太太操多少心?若你們也不怕,老婆子這就回上院,請老太太出來做個決斷,屆時要打的要罰的,是非曲直論個清楚。”
她向來都是和顏悅色,尤其對晚輩更是寬宥,不曾發過這麼大的火。如今這一句話說出來,頗有老太太的氣勢,眾人皆不敢造次。
沐少卿先揖禮賠了不是,說:“婆婆是看著少卿長大的,疼了那麼久,好歹再疼這一回,莫要往上院回了。”
蘇拂柳沒說話,隻回去坐著。
眼見眾人可算是安靜下來了,劉婆婆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裏值得你們這樣?”又說:“老婆子既然身在沐府,就得按著沐府的規矩來,尊卑有別,先給少奶奶瞧過了,才能給姨奶奶看。”
沐少卿沒有不依的。
劉婆婆先請了蘇拂柳去偏殿,看了手臂上,原是擱了麻穴,隻是幾個淤青要緊的,擦些藥酒,散出去就好了。又看了她的腳,隻見十個腳趾頭都長滿了水泡,一個比一個大。更有好幾個磨破了的,正往外流著血。
靈兒一邊撿著血巾子,一邊哭道:“小姐在家時,老爺子都舍不得彈一下的,從小到大,也是自由慣了。可自從嫁到這沐府來,哪天有一件好事的?臉上身上,哪處不留下傷疤的?”
蘇拂柳笑罵道:“我這還沒死呢,你便急著哭喪了。”
見她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就是劉婆婆行醫數載,也於心不忍。隻顫著手給她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又仔細地包紮了。又細細地叮囑靈兒,叫她看好小姐,不要沾水,不要行走。
又說:“少奶奶好些歇著,老婆子先去看看姨奶奶。”
蘇拂柳道了謝,讓靈兒送她,又說自己乏了,要回東苑去,讓她找軟轎來。
靈兒應著聲出來,見劉婆婆正給何蘭月看,心頭憋著一股子怒火。到底念著小姐還在裏頭,沒發作,出門去傳了頂軟轎來,抬著蘇拂柳回了東苑去。
她這廂才到東苑,轎子才剛落下,便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趕來,跪下說道:“才剛劉婆婆給三姨奶奶把脈,確定已兩月的身孕。”
蘇拂柳身子前傾要下轎,冷不防地聽了這一句,腳下踉蹌著摔了出去。幸而靈兒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轉頭便罵那人,“不要命的蹄子,這個時候緊趕著來討打嗎?”
那丫頭原是個專會投機取巧的,因看蘇拂柳一向待何蘭月極好,此番她有了身孕,自然是十分高興的。便緊趕著來稟報了,好討個彩頭的。卻不知道蘇拂柳心頭裝著的事,嚇得跪在院子門口,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拂柳全身的重量都在靈兒身上,緩了半晌,方才沉聲說道:“她有什麼錯?賞她幾兩銀子去吧。”說著話,便叫靈兒攙她回屋去。
靈兒心頭萬分的不忿,到底不敢倔,小心翼翼扶了蘇拂柳回屋去。
冬竹打發了那丫頭走,進屋來,見小姐歪在榻上合眼沉思,不敢上前打擾。隻將一旁候著的靈兒拉到屋外去,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靈兒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又從虛掩著的房門擔憂地望了蘇拂柳一眼,說道:“今兒小姐才鬧了這麼一出,那女人便懷孕了,這下子恐怕老太太也未必站在小姐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