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點點頭,良老這話說的是不錯,擔憂道:“頭前我掌賬房時,已經得罪了不少人,若此次效仿上次雷霆手段,良老以為可還會有效果?”
應良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從前少奶奶掌的是賬房,並非沐府的當家人,加上你與少當家一唱一和,他們自然不敢鬧騰出來。如今你既然已經成了沐府的主事人,一言一行皆是沐府的態度,若手段太過強硬,隻怕適得其反。”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出來,遞給靈兒。又同蘇拂柳說道:“商場如戰場,若為將者不能令眾軍信服,終究隻是一盤散沙。這是據我觀察,列出的一份名單,少奶奶可按照上頭的來下決定。”
蘇拂柳接過名單掃了一眼,上頭列了沐府上下大小掌櫃管事的名字,後頭是他們年歲身家,以及脾氣秉性愛好等,十分詳盡。她將名單仔細收入袖中,起身朝應良深深地揖了一禮,道:“拂柳謝過良老用心!”
應良招了招手,示意她不必多禮,又說:“若有機會,代老朽問老太太安。”
二人又說了一會,眼見快到晌午,蘇拂柳方辭了出來。回到東苑,見滿園子擱著稀奇玩意兒,更有兩個小丫頭仔細抬著一盞琉璃燈進來。
她瞧出那盞燈是老太太最愛的,因叫住她們問是何人送來的。
冬竹迎出來回道:“是老太太打發人送來的,不止這一盞燈呢。”
說著話,主仆進屋去,見屋子裏還有一盆君子蘭,正是花開的時間,一簇簇盛開在紅玉盆裏,正是比萬物高潔。
“今兒什麼日子?老太太送了這樣多東西過來?”蘇拂柳一麵笑著問,一麵挨著那盆君子蘭坐下,湊過去嗅了嗅,喜道:“這花香的很,放我寢殿中去。”
靈兒應著聲,冬竹張嘴要說,見那兩個丫頭抬進那盞琉璃燈,問擱哪裏?她忙叫她們抬進裏間去,又各自給了賞錢,打發她們出去了,方關了門窗,說道:“今兒早上,老太太去芍園看了,原說是要往這處來的,因小姐出去了,半道上便回去了。”
她又壓低了聲音,說道:“眼下何蘭月懷了身孕,老太太高興在所難免,賞她東西自然無可厚非。雖說老太太一直待小姐極好的,可這次也太突兀了些!”
靈兒最是個愛看新鮮的,才去寢殿中瞧了一回那琉璃燈,出來聽了冬竹這話,笑道:“咱們小姐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再說老太太賞也不是頭一遭了。”
經了冬竹這麼一提醒,蘇拂柳心頭也怔了一下,看了靈兒一眼,沒言語。她又盯著門前的那盆君子蘭看了半晌,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說:“吃了午飯,冬竹隨我去上院謝老太太的賞。”
又對靈兒說:“老太太既然送了這麼大的禮,我也得回一個。你將那盆海棠花打包好,等下給老太太送去。”
靈兒撇了撇嘴,說:“小姐怎麼帶冬竹去,不帶我了?”
蘇拂柳眉頭微微一挑,不等她說話,靈兒一溜煙兒地跑了。她撐著頭呢喃道:“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
冬竹俸了一盞茶給她,笑道:“靈兒姐姐快人快語,在外頭有些小姐不方便講的話,她都替小姐講了。隻是老太太跟前,說的直了,難免叫人多想。”
蘇拂柳吃了茶,讚賞地看了冬竹一眼,“你比她細心。”
冬竹垂眉說道:“奴婢到底是在那樣環境中長大的,比不得靈兒姐姐一心一意向著小姐。”
蘇拂柳道:“你不是糊塗人,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是明白的。我蘇拂柳待人接物,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你的好,我都記著呢。”
冬竹又是動容,又是辛酸。若她不是出身淩煙閣,也同靈兒一樣是蘇府家生的,此刻也沒這麼多糾結的事了。如此想著,她禁不住鼻頭一酸,幾乎哭了出來。
好在蘇拂柳正垂首喝茶,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她隻得背過身去,悄悄地抹了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