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蘇拂柳吃了午飯，便帶著冬竹往上院來，正縫老太太午睡，柳眉、秦芳在跟前伺候。
二人見她送來一捧吊鍾海棠，怕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因此也不多說什麼。
因想著應良的話，蘇拂柳心頭一直有個疑慮，趁著眼下便宜，便問柳眉：“姨娘可知道老太爺的身體如何？”
柳眉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麼，略想了想，道：“太爺去世小姐還沒過門，不過聽略有資曆的麽麽們說，太爺至死身子一直康健著，一下子倒下，叫老太太措手不及。”
蘇拂柳又問：“老爺的身體向來如何？”
秦芳聽她問到沐天權，不由的變了變臉色，張了張嘴要說話，卻又忍住了。
柳眉看了秦芳一眼，道：“老爺的身體也一直挺好的，若不是發生意外，隻怕……”
秦芳不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蘇拂柳歎了口氣，道：“怕也未必，如今沐少卿這病來的蹊蹺，沈大夫說是從小帶來的。當年老太爺突然沒了，雖然不知道老爺有沒有這個病，他承了老太爺的體質也未可知！”
二人聽她這樣說，皆驚得半晌無話。
默了好一會兒，柳眉才道：“若果真是這樣的，當年老太爺是過了四十才死的，便是老爺果真也有這個病，他也平安過了三十，如今少卿也才二十，怎麼會就發出來了呢？”
這也正是蘇拂柳疑惑不解的地方，若她的猜想是正確的，隻怕沐少卿此番病發，與自己給他吃的那東西有些關係。
想到這裏，她一顆心漸漸地沉了下去。若果真是如此，此生豈不是又欠了他一條人命？
三人皆沉默著，裏頭傳來響動，柳眉知道是老太太起來的，忙忙地進去伺候。
秦芳籌措著欲言又止，蘇拂柳瞧她滿臉的擔憂，寬慰道：“姨娘不必擔憂，此話我定不敢同老太太講的。”
秦芳朝她福了福禮，感激道：“你待我的恩情，我永久都銘記在心。”
蘇拂柳忙將她扶起來，二人在外頭等了片刻，直到裏頭柳眉讓進去，才進去給老太太請安。
隻見老太太穿著暗紅的福字繡回文錦衣，領口處的雙鳳回巢扣散著，露出白皙脖頸上一道淡淡的傷痕。她半倚在墊了紫竹涼席的軟榻上，因天兒熱，將袖口挽起來，露出手腕上一隻藍瑪瑙的手鐲，外側邊緣有一絲裂縫兒。
她正盯著擺放在跟前案上的那盆吊鍾海棠賞看，聽到聲音，頭也不抬地說道：“這花開的甚好，蘇丫頭花了不少心思罷。”
蘇拂柳笑著等柳眉與秦芳坐下，才坐到二人後頭的位置上，聞言笑道：“老太太連琉璃燈都拿出來了，孫兒又豈敢不上點心？隻是老太太活了這麼一輩子，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拂柳是個懶人，在沐府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也就還這盆花澆了兩次水，勉強拿來糊弄老太太罷了。”
“你這鬼丫頭！”老太太笑罵了一聲，抬首去看蘇拂柳，卻見她今兒這裝扮甚是隆重，不似往常那樣素色淡妝，因問：“今兒早上你去哪裏了？害得我白白地跑了一趟。”
蘇拂柳先是請了罪，又將自己去晚晴閣看千紅、又去西南碼頭找了應良的事說來，最後笑道：“老太太丟了這麼大個燙手山芋給我，還不許我去找救兵嗎？”
老太太笑道：“你倒是聰明的很，應良算是我母家得力的人，也是個老狐狸。他可有為難你了？”
蘇拂柳笑道：“我可是老太太罩著的人。”說著話又起身朝老太太福了福禮，說：“謝老太太的恩典，若沒有老太太的意思，隻怕孫兒今晨這一趟，也不這麼順利。”
見她看的如此明白，老太太心頭甚是安慰，連連點頭。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身邊坐，說道：“如今少卿病著，月丫頭又有了身孕，你便多辛苦些。等他病好了，你二人共同打理沐府，同他爹娘一般出入成雙，老婆子就算是從此閉了眼，也能瞑目了。”
蘇拂柳正要說話，聽外頭有老媽子來說劉婆婆來了。
老太太忙請，劉婆婆進門來先請了安，後說道：“老太太還要看著重孫長大娶媳婦呢，哪裏就這麼快合眼的？”
她二人相伴過了大半輩子，之間關係早已不是主仆能講清道明的，老太太聞言笑道：“話是這樣說的，我這身子骨，可比你要硬朗，肯定死在你後頭。”
蘇拂柳起身讓劉婆婆給老太太診脈，眼見室內安靜，趁便辭了出來，帶著冬竹回中院來。
馬車上，冬竹見她一直愁眉不展，因問：“老太太已經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還擔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