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愧疚道:“就因為老太太信任,我才於心不忍。”她想著老太太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眼睜睜看著自己丈夫先自己而去,又白發人送黑發人,若沐少卿此番但真過不去,豈非要了她的命?
越想著,她心頭越亂,索性將此事給強壓在心頭,隻問冬竹,“醉逍遙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
冬竹回道:“時間定在後日,帖子都發出去了,除了西南碼頭的良老沒接,其他的都接了。”
蘇拂柳知道良老這是什麼意思,隻道:“罷了。”
二人回到中院,蘇拂柳卻不急著回東苑去,折道往芍園去。
芍園因有老太太的意思,添了好幾個使喚丫頭,一時各個都閑得很,便聚在一處說話。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隻說這芍園從前是沐少蓮居住的地兒,不吉利,如今何蘭月已經有身孕了,怎麼也沒見挪個地兒?
蘇拂柳隻聽到這裏,便走進院子去,隻當沒聽到這些話,徑直去了裏頭。
頭前伺候何蘭月的淺善見少奶奶來了,忙忙地擋在門口,問:“少奶奶有什麼事嗎?奴婢進去通報。”
蘇拂柳記得這聲音,昨兒便是她到東苑去報的消息,因此多看了她一眼。隻見這丫頭頭上挽著雙環發髻,鬢發間戴了一朵翡翠綠的玫瑰花,一張臉蛋兒打著淡淡的妝,倒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身上穿著零花背心,裏頭是一件乳白繡著杜鵑鳥兒的窄袖衫,下頭也穿了一條同色的褲子,上頭也繡著幾隻杜鵑鳥兒。
看了一會兒,她讚道:“你這身衣服倒是好看。”
那淺善聽了這話,十分歡喜,說道:“這是姨奶奶才賞的。”
不等她臉上的笑容綻開,蘇拂柳冷冷喝道:“你主子如今養著胎,你不把心思用在照顧她的上頭,做出這幅狐媚樣子給誰看?”
那淺善頓時懵了,由著蘇拂柳從身邊過去,隻聽她在裏頭喝道:“你入府也不是一兩日了,下頭人不知道規矩,你還不知道嗎?”
接著便聽到何蘭月弱弱的地說道:“她照顧我是辛苦,我也沒什麼好東西給的,便隨意給了兩匹布。”
又聽蘇拂柳冷笑著說道:“她是沐府的奴才,一應吃食工錢都是沐府供著,照顧你是她的本職。你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好東西給的,何苦百花了這些冤枉錢,吃力不討好?”
又聽她說:“何蘭月,你可別忘了,是我帶你進沐府的。你從前在揚州過的是怎樣的日子,若不是看在蘇無憂的份兒上,今兒沐府還能容你?”
這淺善還沒反應過來,那蘇拂柳帶著丫頭,盛氣淩人地出來了。路過她身邊時,冷冷地望了一眼,說:“再叫我看到你這幅裝扮,仔細你的皮。”
一時嚇得雙腿發軟,隻撐著等二人走遠了,方軟倒在地上。不多時,聽到裏頭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忙進去看。
隻見何蘭月跪在地上,正拿手帕掩鼻哭呢。
她忙過去安慰,說:“奶奶如今是有身子的人,這麼傷心可不行。”
何蘭月心頭委屈,眼淚止不住,抽噎著說道:“從前她待我那樣好,如今不過是因為我有了身孕,又沒了姨娘照顧,便改了臉色。這個孩子,分明是她強要我懷的,若是她早說不許,我也不會這樣的!”
淺善原不是一開始伺候她的,對頭前的事不熟悉,隻是常聽人說起蘇拂柳來,皆是又驚又懼。將何蘭月扶了起來,安慰道:“主子還不知道少奶奶那人嗎?專會表麵功夫哄騙人的,你看西園子那個女人便知道了,以為一朝有孕便能專寵,還不是讓人將肚子裏的孩子弄沒了?”
何蘭月隻知道輕音腹中的孩子是因沐少卿掉的,因此事大家都不願多說,她也不好打聽的。聽淺善話中有話,便細細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淺善便將從前輕音如何得寵,蘇拂柳如何被少爺冷落說來。又說輕音懷孕後,蘇拂柳如何虐待她,隻將好的都抹去,撿壞的誇大了說。
隻聽得何蘭月膽戰心驚,下意識地捂緊了小腹,唇瓣打著顫問到:“我可該怎麼辦?”
淺善見她這般,便知道是個好哄騙的,隻道:“說來那輕音也不是個好的,原是戲子出身,不受老太太待見,所以少奶奶才能如此有恃無恐。主子卻不同,你是蘇家那邊的舊人,又是老太太點頭同意你進門的,她蘇拂柳再放肆,也不敢違逆老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