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上下幾百條人命,真的葬送在他的手裏?可那些人中,不隻有老爺子,還有蘇乾,他的身生父親!
一個人究竟要為了多大的利益,才能搭上自己父親的性命?
蘇拂柳不敢去想,甚至不敢開口詢問。她怕聽到那個篤定的答案,聽到這個長輩用輕蔑的口氣說著故去的人,怕那幾百條人命在他眼中不過是墊腳石。
更怕的,是這種被至親之人背叛的感覺。
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壓著滿腔的悲憤轉身離去。
見她出來,包知月迎了上來,又細細說道:“是他自己來認罪的,所訴的與我們調查到的也一致,若不是他幹的,絕對不可能知道的那麼準確。”
蘇拂柳招了招手,示意她無須說那麼多,咧了咧嘴,卻實在笑不出來,隻問:“大人怎麼判的?”
包知月道:“自然是死罪,且是即刻行刑。由於此事涉及麵廣,必須得呈報刑部,已經加急了文書。揚州那頭批準的公文下來,最多也就七日。”
蘇拂柳涼涼地笑了一聲,“那麼多人命,死罪哪夠?為何不判他淩遲而死?”
包知月心頭一驚,她聽得出蘇拂柳這話不似玩笑,又想她如今也不過十八九的年紀,一夜之間失去了蘇府,而殺人凶手竟然是多年來一直尊敬的人,如何能不氣不怒?
她遲疑了一下,道:“行刑是公開的,若刑罰太過殘忍,隻怕會引起不好的影響。”
蘇拂柳不再多說什麼,又茫茫地出了衙門,上了車,一路無言。
靈兒跟著她,早已經淚流滿麵。
主仆二人將將回到沐府,隻見丫頭小廝進進出出匆忙的緊。見蘇拂柳來,有丫頭忙上來請,說:“少爺讓奶奶去一趟芍園呢。”
蘇拂柳麵無表情地掃了那丫頭一眼,問:“什麼事?”
那丫頭惶惶地說道:“奴婢也不知,想必是姨奶奶不大好了。”
“她不好了請大夫,沐少卿也在那裏,要我去做什麼?”蘇拂柳冷笑著說道:“等她死了再來問我吧。”說著話,便打算要回東苑去。
那丫頭聽少奶奶語氣不甚好,忙跪下說:“已經請了劉婆婆,連老太太都驚動了,怕是大事呢。少爺打發奴婢來,說無論如何也要請少奶奶去一趟。”
蘇拂柳心頭有數,便知道是今兒下午的事發了,沐少卿要算賬呢。因此也沒放在心上,不給一句話,便回了東苑去。
因心頭擱著事,她也吃不下飯,隻一個人在屋子裏悶了半個時辰,喚來冬竹問道:“我這心頭總有些疑慮,蘇帆畢竟在蘇府幹了這麼多年,怎麼就下得起心,一把火就燒了?何況裏頭還有蘇爺爺呢!”
冬竹也道:“奴婢聽了也吃驚,這麼多年我一直盯著蘇府的人,絲毫沒看出他有問題。”見蘇拂柳眉頭緊蹙,桌上的飯菜也沒吃一口,她轉身添了一碗玉米排骨湯來,說:“小姐再怎麼樣,也吃兩口吧。”
蘇拂柳接過玉碗捧著,看裏頭那乳白色的湯上浮著幾片嫩綠的蔥花,眼裏不覺蒙了一層霧,一滴淚生生地從眼眶滑落出來。她忙抬手去擦,卻發現越擦越多。心底的傷口仿佛決堤的河岸,悲傷一瀉而出,無法抑製。
冬竹忙遞上手帕,接過她手裏的湯,忍著心頭的難受,說道:“小姐想哭,便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
蘇拂柳深吸一口氣,仰首盯著房梁看了半晌,可眼淚仍是順著臉頰落下來。滑落到胸前,將大片大片的銀色彼岸花沁的連顏色都沉了下去。
緩了半晌,她才輕聲說:“你去替我查查,蘇帆從前與何人有過接觸,事無巨細,一定要查透了。”
冬竹小聲地應下,外頭靈兒進來,滿麵憂慮地說:“小姐,芍園那邊出事了。”
蘇拂柳忙將臉上的情緒收拾一下,問道:“怎麼了?”
靈兒道:“才剛聽了冬竹的話,奴婢特意著人去打聽了,芍園那頭眼下鬧哄哄的,好不容易等人回來。才說小姐今兒一走,何蘭月便覺腹痛難忍,吃了藥也不管用。直到少爺回來,叫劉婆婆出來查看。劉婆婆說是胎位不穩,能不能保住這一胎,還很難說。”
蘇拂柳挑了挑眉,又聽靈兒說道:“事情已經鬧到上頭了,聽說老太太已經準備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