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知道她心頭敬重瀟荻,隻說:“你也不必謊,瀟荻不是旁人,出不了什麼大事。”
冬竹卻不這麼認為,隻道:“大人一向進退有度,又居在那樣一個位置,這天下間除了萬人之上的人,誰還敢動他?”說著話,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蘇拂柳叩了幾個響頭,求道:“那個人手段如何,小姐最是清楚的,這次公主求到了小姐頭上,可見是沒有辦法了。小姐素來有謀略,可拿個主意吧。”
蘇拂柳抬手撫了撫額角,支著下顎靠在桌上,看了冬竹半晌,方起身將她扶了起來,按她坐下。“我隻問你,秦玲瓏的感情但真深到為瀟荻如此擔憂的地步?”
冬竹此刻隻想瀟荻身陷囹圄,哪裏去想這些,隻拉著蘇拂柳的手哀求道:“小姐便想想辦法吧!”
見她這幅失魂落魄天塌下來的樣子,蘇拂柳搖了搖頭,囑咐靈兒照顧好她,自己趁便溜出門來,隻在古桃樹下吃茶。
烈日炎炎,涼風習習,滿樹青桃悠悠清香。她倚在青紫竹製成的搖椅上,閑閑地閉眼想去。
淩煙閣出事在她意料之中,卻不想竟連瀟荻都失蹤了。冬竹有句話說的沒錯,這天下間,除了陸夜,是無人敢動瀟荻的。若瀟荻果真是在陸夜手中,此事倒也不急。
她正想著,忽聽得腳步聲響,睜眼抬首看去。卻是沐少卿一身白衣神采奕奕地行了過來,一聲招呼不打,在石桌旁落座。因天兒炎熱,他來又未撐傘,額上沁了薄薄的一層汗。
視線在蘇拂柳身上打了打轉,沐少卿冷著臉說:“老太太將沐府交給你打理,是信你不會胡作非為,這才幾日,你便做出這樣的事來!”
蘇拂柳早料到他會來,因此並不將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又合眼躺下,閑閑地說道:“你大可讓老太太收回我手中的權利。”
“你……”默了一會兒,沐少卿到底是將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語氣稍緩,說:“老太太年事已高,經不起氣,你若還有些良心,便少攪擾她些。”
說著,不等蘇拂柳回應,便拂袖而去。
蘇拂柳仍躺在竹椅上,雙腳一蹬地麵,竹椅便搖晃起來。
沐府經蘇拂柳這一番大換血,新上任的掌櫃經驗有限,處處需要提點著。好在有應良在,蘇拂柳便吩咐下去,各家碼頭上但凡有不決難決之事,皆可詢問良老的意思,如此她方落了個清閑。
倒是苦了應良,因他是這次老掌櫃中唯一一個沒被撤換的,加上資曆老,又是老太太娘家的人,眾人自然要巴結奉承。也有上門請教的,隻將那座臨河院子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眼看五月半來,天兒比往年還熱,蘇拂柳最是個怕冷懼熱的人,終日裏抱著冰爐子不撒手,出門也是在早上天色擦亮太陽出來前。
這日,沈枕玉來看她臉上的傷口,見她一襲軟緞薄衫倚在墊了紫竹鑲玉涼席的榻上,手裏抱著一個冰爐子。踏前還放了一個人高的大冰塊,丫頭靈兒正在一旁扇風,打趣說:“虧得小姐出身這樣人家,若換了別家,哪裏有這個冰給你,豈不生生地熱死了?”
沈枕玉人還在門邊,便說:“也虧得她生在這樣人家,才落了這一身的毛病,身子不好,自然怕這怕那的。”
天氣雖然熱了,他仍舊穿著一身紅豔豔的錦緞紗衣,衣上的菩提樹繡紋十分醒目。
蘇拂柳招呼他坐下,靈兒沏茶來,笑著說道:“也多虧了生在這樣人家,才得沈大夫親自上門送藥!”
知道她最是個心直口快的,沈枕玉沒放在心上,隔著麵紗看了看蘇拂柳的臉,說:“看來藥用著不錯。”
蘇拂柳伸手撫了撫,笑道:“頭前那藥擦在臉上還覺著涼悠悠的,如今便是有人在我臉上狠狠地刮上兩個耳光,也全然感覺不到。”
她說的輕鬆,沈枕玉臉色卻不大好,隻說:“若失手,你毀的可不就單是這張臉。”
蘇拂柳道:“你還怕我要死要活找你鬧不成?”
沈枕玉再無話可說,又留下藥來,囑咐她每日用了。“再用上三日,便來沈莊找我。”
蘇拂柳道了聲多謝,見他忙忙的,怕是要去找沐少卿,也就不多留。
沈枕玉人已經出了院子,她才想起有事,將他又喚了回來,說:“瀟荻失蹤月餘,玲瓏公主尋到我頭上了。”
沈枕玉久久等不來她的下文,挑了挑眉,問:“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
蘇拂柳翻了個身,說:“不過平白一句話,你當做閑話聽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