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正替蘇拂柳整理春衫,聞言罵道:“合該拿亂棍打出去,還來回什麼?”
蘇拂柳睨了她一眼,說:“請進來。”她倒是要看看,這輕音還要翻騰出些什麼名堂來。
那丫頭聽了話,出去請人。
靈兒過來替蘇拂柳斟了一杯茶,又往香爐裏添了一支梔子香,笑說道:“如今連姑爺都不幫她了,小姐還理她做什麼?”
蘇拂柳由著她說,閑閑吃了一口茶,一抬眼,丫頭也將輕音領了進來。
不過幾日不見,輕音瘦的不成樣子,一襲薄薄的水碧色呃紗衣穿在身上,空蕩蕩的,似隨時會被一陣風吹走一般。她麵上淡淡的,沒什麼精神,入了屋也不與蘇拂柳見禮,隻往一旁坐去。
見她儼然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蘇拂柳讓靈兒給她一杯茶,挑眉說道:“這次卻不是我要趕你出府,你來找我做什麼?”
輕音隻是吃茶,並不說話。
蘇拂柳也不急,陪著吃了兩盅茶,直到靈兒替輕音續第三杯茶時,她才放下茶杯,抬眉掃了掃屋角懸著的幾幅畫卷,一眼盯上掛在正中的那一福月出江天的山水畫,喃喃說道:“擋住就因為這幅畫,不僅連珩帝都讚你頗有蘇家女兒的傲氣,就連太子殿下都對你刮目相看。”
蘇拂柳笑著撫了撫臉上的麵紗,“多虧了太子殿下的刮目相看。”
輕音冷笑著說道:“比起命,這張臉又算的什麼?”
“你倒是說了實話。”眼見日頭正中,到了飯點,輕音卻還不肯說實話,蘇拂柳便邀她用飯。
輕音竟也沒推遲,同她一道吃飯。
外頭便有婆子進來說:“爺說天兒熱了不好走,遲了怕安頓不好,姨奶奶可說完話了嗎?”
蘇拂柳揚了揚眼,靈兒便罵道:“瞎了你的眼,沒看到兩位奶奶在吃飯,急著投胎去嗎?”
那老婆子自認在沐府時間長,又是南樓的人,哪裏被人這樣罵過?卻也知道少奶奶不好惹,少不得忍氣吞聲地說道:“老奴也是俸了爺的意思,少奶奶若有別的指示,何不同爺商量了,再告訴我們知道?”
蘇拂柳聽了這話直皺眉頭,這婆子倒是會投機取巧,分明是看著自己同沐少卿不睦,拿話擠兌自己呢。她也實在沒什麼心思同她計較,便讓靈兒打發她出去,隻說:“去外頭備上幾個小菜,請麽麽們吃飯,吃完飯再出去。”
靈兒隻得去了。
蘇拂柳見輕音才剛一眼不發,身旁也沒帶個丫頭,就知道她如今在沐府的日子不好過。在府內尚且有沐少卿時不時顧著,那些人不敢太過放肆,若真到了沐莊上,天高皇帝遠的,那起子下頭指不定如何糟踐她呢?
又想著輕音何等聰明的人,如何不知道怎麼整治他們?她自己既然不在意,自己又何苦操這個閑心呢?正想著,便聽輕音說:“才剛少卿來,說我這些年變了,不似從前那個待在戲樓裏的戲子。”
她將耳畔一縷發絲捋到耳後,說:“他卻不知道,從前我是怎樣的人,又怎敢在他麵前顯露真正的嘴臉來?”說著話,自己也苦笑一會,默了一會兒,問:“你以為昨夜的事是我幹的?”
想了想,又說:“連他都以為是我幹的,我害了你那麼多次,還少了這些嗎?”
蘇拂柳叫靈兒撤下碗筷,仍舊擺上茶來,又叫人添上兩塊冰來,叫輕音去裏屋坐。說:“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幹的。”
輕音人還未落座,動作僵了僵,訝然地看向倚著楠木榻椅的蘇拂柳。
蘇拂柳遞了茶給她,笑說:“縱然你有些能耐,我對你不敢放鬆,有淩煙閣和晚晴閣兩處盯著,你又能做出什麼動靜來?再說即便你但真能逃過這麼多雙眼,如今手上也沒這個權利使喚動那麼多人了。”
輕音怔了片刻方接了茶,坐下抿了一口,心頭不知悲喜,隻喃喃說道:“連你都信我,他卻一口咬定就是我做的。”
蘇拂柳心中明白,沐少卿並不知道輕音是陸夜的人,若知道了,怎麼還會留她在沐府?此番這件事,背後的人謀劃的如此周全,他一時想不透,不代表事後想不透。連自己都沒有能耐做到的事,何況輕音在他眼中不過一個戲子,如何能辦到?
如今的沐府不如從前那般安穩,已是多事之地,他將輕音打發出去,未必是嫌她,而是怕將來沐府出事,牽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