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聽的一時急火攻心,咳了半晌方將堵在喉嚨處的一口血痰咳了出來,吃了一杯茶漱口。緩了半晌,方罵道:“糊塗!”
靈兒心頭也是大駭,一麵替蘇拂柳拍打著背順氣,一麵勸說:“冬竹一向比奴婢還穩健,何況她同何蘭月又沒有私人恩怨,怎麼會去襲擊她?這其中怕是另有隱情。”
蘇拂柳憤憤道:“自然是有隱情的,而且背後牽扯隻怕不小。”她說著話,又細問四兒究竟如何。
四兒隻說事發時她不在跟前,隻聽下頭的丫頭說起,當時場麵十分危險,若非爺拿自己手臂擋了冬竹一刀,就怕姨奶奶的命都不保了。又說:“奴婢是悄悄回來的,此時隻怕爺也該到了,奶奶可要做好準備。”
蘇拂柳冷笑一聲,打發了四兒去,便叫靈兒給自己更衣,緊趕著便去南樓。
主仆二人還未到南樓,遠遠地便見那處院子燈火通明,想是沐少卿與何蘭月回來了。二人待要近前去,見琥珀匆忙忙地跑了出來,見二人竟來了,臉上的表情幾經轉變,最後低低地說一聲:“奶奶自己當心。”
說完,便錯開她,往上院方向去了。
蘇拂柳心頭預感不好,這件事情背後隻怕沒那麼簡單,自己牽扯進來,隻怕沒完沒了。可一想到冬竹還在沐少卿手中,心頭那一絲膽怯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整了整精神,便一臉無畏地入了南樓去。
沐少卿也是才回府來的,將將安撫著何蘭月歇下,與劉婆婆說:“她此番兩次受了驚嚇,隻怕不好。外頭原是尋了大夫瞧過,我到底不放心,勞累婆婆多費心了。”
劉婆婆道:“老婆子自然會竭盡全力保住這個孩子的。”說著話,便親自去廚房看藥。
沐少卿來到大堂,喚了幾聲琥珀不見人影,隻有個小子立在門邊說:“琥珀才剛出去了。”
他這才想起才先打發琥珀去上院通知老太太的,隻得叫那小子去書房取筆墨來。
那小子原是府裏伺候的,沒跟他出去,不知道外頭發生的那些事。隻見爺臉色鐵青,語氣也不甚好,知道是在氣頭上,不敢多問,忙去書房取來文房四寶,在屋子裏靠窗的楠木案頭鋪開,問:“爺是要寫字還是作畫?”
沐少卿提筆沾墨,涼涼道:“休妻。”
那小子還未反應過來,外頭便有小廝急忙進來,說:“少奶奶來了。”
他話音方落下,那廂蘇拂柳已帶著靈兒進來,先問:“冬竹怎麼樣?”
沐少卿正有滿腔的怒火不知如何,聽了這話,怒極反笑,眸中卻似盛了千萬怒火一般,咬牙說:“還沒死。”
知道他此時心中有火,蘇拂柳不願與他起正麵衝突,少不得忍氣吞聲道:“我來不是與你吵的,此事太過蹊蹺了。”
沐少卿索性擱筆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滿目冷清地問:“你說說,如何蹊蹺了?”
蘇拂柳不願與他繞彎子,隻說:“讓我見冬竹。”
“此事結束前你見不到他。”沐少卿一聲冷笑,將聲音壓到最冷,“我已著人去通知老太太,今兒也把話挑明了,老太太若果真執意護你,將來沐家的香火也就隻能到此結束。”
他說著起身來,提筆揮毫,‘休書’二字便躍然紙上。
蘇拂柳垂眉看著那兩個蒼勁的大字,覺著可笑的緊。前世他兩次休妻,原以為今生自己與他背道而馳,便能免了這樣的侮辱。卻沒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沿著前世的軌跡發展。
她伸手將宣紙拿起,高舉到眼前,鬆墨淡香撲鼻而來,明滅的燭火映照漆黑的字體。她笑了笑,將宣紙撕了粉碎仍在一旁,提筆也在潔淨的紙上落下兩個大字‘休書’。
又在下頭寫到:“沐蘇氏拂柳,德行有失,自愧無顏,今願自休離府,此後婚姻嫁娶,各不相幹。”
末尾提上名,又叫人找來朱砂,按了手印。又叫靈兒將那紙休書拿去謄錄多份,公告鄉鄰。
吩咐完這一切,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一直靜靜坐著的沐少卿,滿眼的冷漠疏離,“沐當家的,還有什麼吩咐嗎?”
因她之前也鬧過休夫,被老太太攔下了,沐少卿隻以為她玩的是欲擒故縱的把戲,不曾放在心上。此番立定主意,哪怕是與老太太翻臉了,也要與蘇拂柳徹底了斷。卻不想她這連番的舉動,竟是將自己後路斷了個幹淨,不像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