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心頭一算,離七月初一也不過七日光景,時間上說緊不慢的。沒來由地歎了一聲,問:“無憂的情況如何了?”
沈枕玉道:“我來也正為此事,他的情況已經好轉,不必再歇在莊上了。我到底不懂這些,還是將他接回沐府來安置妥當。”
蘇拂柳也知道沈枕玉忙著別的事,能替蘇無憂看病已是十分難得,隻道:“我此去揚州,自然不敢帶上他的。何蘭月倒是答應我顧著她,隻是如今出了這樁事,她胎像越發不好,無憂又小,還托付給她怕出事。”
隻因知道蘇無憂是蘇家唯一的血脈,蘇拂柳自然萬般看重,沈枕玉也不好說什麼,隻道:“他如今在我莊上倒也沒什麼不妥,幾個丫頭也都還盡心,隻是……”
他話未說完,便有小丫頭匆忙忙地跑進來,氣籲籲地說:“老太太和三位姨太太都來了,說話間便要到了,奶奶趕緊準備著迎接吧。”
沈枕玉便知道蘇拂柳這頭有事,此時要出去已經來不及,不等她說話,自己先說:“我去瞧瞧冬竹丫頭。”說著便起身進屋去。
蘇拂柳早已做好了準備,略整了整情緒,便在院門口候著。
遠遠的,見老太太坐著百年沉香木鑲嵌自紫竹的椅子來,後頭依次是柳眉、戚琳琳和秦芳。
她就在門口候著,隻等眾人近前了,才步出門去,也不讓老太太進去,迎風跪下,垂首不言語。
老太太便讓小廝們停下來,後頭柳眉茫忙忙地上來攙她,來到蘇拂柳跟前,柳眉先說:“蘇丫頭,你這是做什麼?”
蘇拂柳垂首說道:“拂柳知道老太太此次前來所為何事,隻是我和沐少卿之間,從未有過夫妻之實,又三番兩次地出事,與其這樣幹耗著互相折磨,倒不如各不相幹得好。”
二人之間的矛盾老太太是知道的,隻道:“前些日子,看你二人出入成雙,又聽姨太太說你們在外頭好得很,還想著你們就這麼過下去也好。”
她仰首歎了口氣,也不接著這個話說,隻問:“冬竹丫頭如何了?”
蘇拂柳鼻頭一酸,強忍著哽咽聲道:“沈大夫在裏頭瞧著,沒性命危險。”
老太太便說:“既然沈大夫在,也不必劉婆婆過來了,南樓那頭也要人看著。”說著低眉看著蘇拂柳,眸子裏閃過犀利的光來。默了半晌,方問:“你可曾害過何蘭月?”
蘇拂柳心頭一怔,老太太果真是不大信自己的,細想來也是,輕音腹中那個孩子,說到底與自己也脫不了幹係。
再說冬竹原是自己從蘇府帶來的心腹,偏偏瞧見那黑衣人的又是權兒,說出來也未必有人會信的。
她咬了咬唇,隻道:“老太太要打要罰,拂柳認了便是,與冬竹無關的。”
老太太聽了這話,氣的將手頭的拐杖跺了跺,說:“事到如今,你還說氣話來氣我?”
蘇拂柳叩了個頭,說:“不管怎麼說,是冬竹驚了何蘭月的胎,這是不可辯解的。如今她得了懲罰,就請老太太莫要再追究他了。”
“我沒說要追究她!”老太太急的一陣咳嗽,話也說不出下去了。
柳眉忙給她順氣,又拿出保心丸給她吃,叫丫頭拿水上來喂。扭頭說蘇拂柳:“好歹看老太太從前疼你,你也不該如此氣她啊!”
蘇拂柳心頭也著急,隻壓抑著滿腔的擔憂,緊咬牙關不開口。
見此,柳眉氣的也無話可說,歎氣道:“你們一個個的,是要把老太太氣死才甘心嗎?”
說著話,扶老太太去椅子上靠著,勸說道:“他們年輕人的事,便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老太太何苦再來操這個心呢?”
戚琳琳與秦芳也上來勸說,老太太緩了半晌,看看二人,又看看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蘇拂柳,終究隻能歎一口氣,說:“我也是有心無力,罷了,罷了。”
柳眉忙叫人起轎,深深地看了蘇拂柳一眼,到底無話可說,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離去了。
蘇拂柳抬首去看,老太太的身影被椅子遮擋住,隻剩下用鎏金絲帶包裹起來的白發,在晨光中染了些許的霧氣。她朝著那個方向叩了三個響頭,是賠罪,也算是最後的告別。
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她方才起身來,轉過頭就見沈枕玉滿麵沉重地行了出來,蹙眉問道:“冬竹怎麼樣?”
沈枕玉擔憂道:“身上的傷倒是無礙……”
蘇拂柳心頭煩悶,不耐煩道:“你何時也如此拖拖拉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