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還要去上院回稟老太太,戚霖霖未曾多停留便離去了。
蘇拂柳因身上乏得很,便在賬房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回東苑去,卻見何蘭月來了。進門便往地上一跪,說:“姐姐贖罪。”
她一襲白色的寬鬆衣裳,上頭繡著幾片淡雅的青竹,滿頭青絲用簪子別在腦後。她身姿本來消瘦,因懷孕已有三月,肚子稍顯,更覺麵容消瘦了。
蘇拂柳往外頭睇了一眼,不見有人趕來,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麼?”自打定主意要將蘇無憂托付給何蘭月,她便一直疏遠著,前頭才出了那樣的事,她又獨自前來,再出點什麼意外,但真不知如何了。
想著這些,她隻將用手支著頭靠在案幾上,淡淡說:“有什麼話你起來再說,莫不是不要這個孩子了?”
何蘭月籌措半晌,到底起來,在蘇拂柳對麵坐下,隻說:“爺擔心我的身子,這幾日都不許我出來走動。他才剛去上院了,我聽說姐姐在這裏,便瞞過婆婆來了。”
蘇拂柳抿了口茶,眉宇淡淡的,沒什麼情緒變化。
何蘭月雙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小腹,垂首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前幾日的事是個意外,我當時也嚇壞了,不曾和爺解釋。後來才聽說冬竹姑娘挨了罰,都是我的錯,姐姐要打要罰,任憑裁定。”
蘇拂柳眯了眯眼,懶洋洋地看著她,不言語。她自休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府裏上下雖然明麵上沒人傳,私下還沒人告訴她?如今這幅模樣,卻是做給誰看的?
見她不說話,何蘭月繼續說道:“若姐姐是因此事受了委屈,我自然會和爺說清楚,也會向老太太請罪。”
蘇拂柳罷了罷手,好笑道:“我同他之間,與你何幹?”她心頭清楚,沐少卿這樣好的男兒,天下間隻怕沒幾個女子不喜歡的,何蘭月有些私心是可以的,隻是她如今如此虛偽,看著實在陌生。
她抽回手,坐直了身子,臉上仍沒什麼情緒變化,隻是聲音涼涼的,“再說了,冬竹傷你是事實,受罰是她該受的,我也不算欠你什麼了。我已經離了沐府,與你也無甚幹係。隻是蘇無憂是你姨娘的孩子,到底還要托付給你才放心,我會和沈枕玉說明,等你誕下腹中孩兒,才將他送來。”
不等何蘭月說話,她繼續說道:“你這個孩子是我一手促成的,好生顧著他,也不枉我將你帶進府來的一番苦心了。”說著話,她便起身要走,忽的又想到冬竹說的那件事,便停在門邊問:“那日,你可還見了旁人不曾?”
何蘭月還愣了,許久之後方愣愣地說:“冬竹來時我正睡著,睜眼隻見了她一人。”
蘇拂柳點了點頭,才一轉身,就見外頭沐少卿闊步行來,身形還未停下來,張口便問:“月兒可在這裏?”
雖是在問,他語氣卻十分篤定,滿臉的怒火掩不住,一口牙咬緊了,一雙眸子如冰似火,定定地落在蘇拂柳的臉上。
蘇拂柳挑了挑眉,轉頭看了身後的何蘭月一眼,冷笑一聲,不言語。
何蘭月忙起身出去,期期艾艾地對沐少卿說:“是我自己跑出來的,與姐姐無幹係的。”
沐少卿上前一步,側身繞過蘇拂柳,小心翼翼地將何蘭月攬在懷中,護著她出了門去,交個身後跟著的四兒,方說:“她已不是沐府的少奶奶,你還找她做什麼?難道頭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何蘭月辯解道:“我相信上次的事,也並非姐姐的意思,就是冬竹……”
不等她將話說完,沐少卿便沉沉地喝道:“還不趕緊將姨奶奶送回南樓去?”
四兒忙勸何蘭月,“主子先回吧。”
因沐少卿素來待人都是和顏悅色的,何蘭月不妨他如此一聲暴喝,嚇的一句話也不敢說。隻得在四兒與幾個老麽麽的陪同下,惶惶恐恐地回了南樓去。
沐少卿等她走遠了,方轉頭回來,問蘇拂柳:“你打算何時出府去?”
蘇拂柳挑了挑眉,冷笑道:“我卻想走,你倒是挑個能幹的人出來。”
沐少卿道:“我身體並無大礙,不過老太太瞎操心罷了,你自去便是。”
蘇拂柳將他上下打量一遍,隻見今兒他穿了一襲雪白的長衣,衣身上渲染了一副墨竹,倒是同何蘭月那一身衣服搭配的很。雖然有衣服的遮掩,但那張臉,在滿頭黑發的映襯下,還是顯了病態。
看了一會兒,她淡淡地笑開來,隻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