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婆知道他說的是蘇拂柳,因頭前她自休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不好多說什麼,隻道:“好在母子眼下無事。”又問:“才剛聽丫頭說琥珀來過,有什麼事嗎?”
沐少卿便將秦芳的病說來,又說:“她這頭還要婆婆費心,姨娘的身子,少不得還要外頭請大夫來。”
劉婆婆道:“我確實離不開這裏,頭前是沈大夫給四姨太看的病,不如還請他,他熟悉病症,又是熟人,到底放心。”
沈枕玉也作如此想,又著實問過何蘭月無礙,方打發琥珀去請沈枕玉。吩咐的話才出口,又說:“罷了,你在這裏守著,缺了什麼即刻叫人添置,我親自去。”
說著,便出門去了。
隻說蘇拂柳至晚晴閣,千紅領著幾個小丫頭在門前候著,將她迎上了早已收拾出來的二樓大房中。
蘇拂柳進去一瞧,隻見紅綃綠賬、書櫃案幾、桌椅擺設盡皆熟悉,竟是按著她從前柳園的屋子裏擱的。不覺深深地看了千紅一眼,沒說什麼,行進裏間去,在床頭那張鏤花鑲玉的文椅上坐下,便問:“揚州那頭可有什麼消息?”
千紅叫身邊幾個丫頭將蘇拂柳幾件小樣放下,打發出去了,關上房門,方過來回說:“瀟荻還沒露麵,玲瓏公主多番進宮去,無功而返。如今淩煙閣內部亂的很,四個分堂的堂主都被召回揚州去,奪了手中權力。”
蘇拂柳蹙了蹙眉,看來瀟荻果真是遇到大事了,倒是為難秦玲瓏與陸夜周旋如此之久。又想起頭前她給自己寄的信來,看來倒是自己多心疑她,隻怕此番是但真無措了。
想了想,又問:“各處的鋪子如何了?”
千紅回道:“今年各地五穀豐登,江北、淮南、淮北、嶺南等地都存糧已有四千石,老爺設在薑國的商鋪已經盡數撤回,回了三萬餘兩銀錢,已經並入揚州鋪子以備用。”
蘇拂柳知道她辦事素來謹慎小心,因此沒有不放心的,便又問道:“揚州的商鋪可還順利?”
千紅皺了皺眉,說:“奴婢正要回稟這件事,前些日子因冬竹的事,也就沒來得及說。近來揚州的鋪子不大太平,官府三天兩頭的便來查,說懷疑繳納的稅務不對。”
蘇拂柳疑惑道:“此番我給李知祥設了迷陣,他回去之後,該替我在金遊跟前說話。這金遊怎麼又鬧了起來?”
千紅回道:“金遊隻是戶部侍郎,戶部的尚書叫寥聽風,最是個貪財愛色、踩低拜高的。老爺又是個耿直脾氣,不肯送禮來往,從前還懼著蘇家的勢力。如今蘇府出事,他隻當蘇家沒有了依靠,處處刁難。”
“這也是有的。”蘇拂柳想著,那寥聽風居的是戶部尚書的官,手中握著全國財政相關大權,給他送禮的人哪裏能少?即便從前蘇府得罪了他,何至於苦苦咬著不放?
隻怕,這其中就也有陸夜的意思。
她凝眉想了一會兒,說:“如此正好,你叫他們先忍耐些,莫要起了衝突……”她正說著,聽到外間樓道上傳來了腳步聲,她住了聲。
千紅開門去,聽那丫頭說:“陵親王現下就在樓下。”
千紅心頭一怔,叫她先下去,自行進來回稟蘇拂柳,問:“可請王爺上來嗎?”
那小丫頭回稟時,蘇拂柳在裏間已經隱約聽見,默了一會子,方說:“兄長腿腳不便,我下去見他。”說著,披了件水色的薄薄裘衣便下樓去。
她下的樓來,見陸子琴一身褐色長袍拖曳在地,衣襟上繡了一副月出江天的山水,正是陸焐痕賜給蘇拂柳的那幅畫。他背對門口,仰首定定地望著前方。
蘇拂柳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一麵牆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問:“兄長看什麼?”
陸子琴眸子裏閃過一絲明亮的光,牽了牽嘴角,笑吟吟道:“我在宮中時,總聽麽麽說起母妃,十分羨慕。後來又常聽人說起,江南蘇家有個女兒,端的甚是精靈紈絝,竟比男兒還要淘氣三分。”
他抬眼看了看立身自己身邊的女子,一雙含笑的眼,一張輕薄的紗,便將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兒掩的幹幹淨淨。他伸手攬了一縷發在手中,細細地磨砂著,“記得初次見小妹時,你一身男裝,舉止輕浮,出口的話但真氣煞了人。”
蘇拂柳笑道:“那時兄長何等軟糯,如今一戰成名,已是堂堂陵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