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少卿沒想到，自己追查了十幾年的真相，竟然近在眼前。他看著躺在床上的秦芳，滿腔的怨恨都醞在雙眼，與悲涼交織在一處。
秦芳自知自己將這件事說出來，不僅梁家不會饒了她，就是沐府也是待不下去了。立定主意將一切和盤托出，也算償了沐家夫婦的情誼。隻道：“梁太後未曾入宮時，便與人私定終身，梁老將軍為斷她念想，隻得下令誅殺那男子。卻不想被他逃脫去，好在梁太後入宮後，安分守己，他們都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了。卻沒想到……”
她話還未說完，隻聽外頭有丫頭大喊，說：“老太太來了。”
沐少卿心頭一震，忙起身來整了整儀容，收拾了情緒，看了秦芳一眼，方出門去迎。
因這兩日為了蘇拂柳的事，老太太不曾好生安歇，人顯得有些疲倦，由柳眉與戚霖霖左右攙著進來。見沐少卿在，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裏？”
沐少卿立身一旁，垂首說道：“聽說姨娘病了，特意進來看看。”
老太太不疑有他，進屋去瞧秦芳，見她麵色不好，眼圈紅腫，想是為了自己的病傷神，便道：“聽說你病的起不來，我來看看你。”
秦芳掙紮著要起來，老太太忙叫她不必忙活。
思香早已搬來一張墊了貂皮的鏤花榻椅，請老太太坐下，又搬來兩把古檀木的扶椅，請兩位姨太太坐下。
秦芳勉強笑道：“多謝老太太掛念，不過是老毛病，累您親自來，怕是要折壽了。”
老太太抓著她的手說：“你是我沐府的大恩人，我來看看你，應該的。”又將沐少卿叫進來，問道：“可請了大夫沒？”
沐少卿回道：“已經打發琥珀去請了，這個時辰，也該來了。”
正說著話，外頭丫頭便來回，“琥珀帶著女大夫來了。”
老太太忙叫人進來，請大夫給秦芳看病。
那女大夫正是給冬竹看病的人，進屋來瞧過秦芳，向老太太回稟說：“姨太太這是肝氣鬱結，脾胃不調引起的，不是什麼大礙，待我開一副行氣散火的藥，吃兩天便無礙了。隻是還得姨太太自己珍重，心思不可太重。”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秦芳一眼，隻叫人帶女大夫出去開藥，又囑咐她好生歇著。便說自己幾人不便擾她，便往廂房歇著去，又叫沐少卿進來問：“聽說拂柳今兒出去了？”
沐少卿看了柳眉一眼，老太太沉聲說道：“你不必看你姨娘，她告訴我是正理。”
沐少卿彎腰說道：“都是她自己的主意，旁人如何攔得住？”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攔不住她，隻是如今蘇府沒了，她終究是個女孩兒，能去哪裏？我沐府素來待人寬厚，便是個下人也常關照的，你與她到底夫妻一場，該幫的還是得幫。”
沐少卿隻有點頭應是。
老太太又囑咐他：“你姨娘這處，若果真嚴重，就叫劉婆婆進來照看。月丫頭腹中孩兒要緊，也不能怠慢了這處，需要什麼便立馬置辦進來。當年若不是你姨娘，隻怕你父母的屍骨都沒有。”
沐少卿想起才剛秦芳說的那些話，心頭憤懣異常，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隻有應聲是的。
老太太又吩咐道：“你有這個孝心，親自來看她是好的。隻是你自己身上也病著，經常走動未必好，今後隻打發下頭的人來就是了。”
沐少卿知道老太太是擔心自己還在追查當年的真相，隻說：“老太太說的是，孫兒自然照辦的。”
說著話，祖孫二人共同出了琉璃院。
沐少卿回到中院來，心頭惦記著秦芳未盡之言，又想老太太才剛既然囑咐了，必定會留心琉璃院，自己再去反倒是會惹她懷疑，隻得作罷了。
又想著陸子琴是皇室中人，對於當年梁家的事，想必有所了解。便等夜色黑盡了，獨自騎了馬往驛館去。
陸子琴正在院子裏閑坐，身邊橫置了一把古琴，他也不彈，隻是時不時地撥弄一下，驚得庭院中棲息的鳥雀撲棱棱地飛了起來。見沐少卿風塵仆仆地趕來，定是有事，問道：“怎麼了？”
沐少卿落座後，見四下無人，便將秦芳說的事同陸子琴一說，問道：“王爺可知道當年梁家的事？”
陸子琴搖了搖頭，說：“我在宮中不曾踏出宮殿，如何知曉這麼久前的事。”想了想，又說：“你這個消息倒是值得追查，隻是風險極大，勸你收手。”
沐少卿道：“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為父母雪仇，如今有了進展，豈能輕易放棄？何況如今沐府已經被陸夜盯上，便是我不追查，也難得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