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卻是一步險棋,一旦有了差錯,等同將陸國拱手讓人,便是瀟荻出來也無可挽回。再有一點就是,瀟荻最是個在意天下民生的人,若他知道自己一行人攪得全國動蕩隻為他,未必會存感激之心,反倒會偏向陸夜了。
蘇拂柳見他滿臉驚愕地看向自己,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慮,卻不點破,隻笑吟吟地看向秦玲瓏。
秦玲瓏並非糊塗人,陸國新君繼位,朝中動蕩在所難免,便是如此,也是泱泱大國。眼看羌國弱小,琉國偏遠,也就剩下秦國尚可與之一戰,隻怕也會落下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這天下大勢,和平動蕩從來相互交替的,秦陸兩國相交這數年平安無事,遲早會有一戰,眼下正是時機。
她卻猶疑了。
一旦開戰,自己身為秦國人,必定先為魚肉。便是能保的周全,那瀟荻最是個將民生放在眼裏的人,戰亂一旦起,自己與他這夫妻,也就做到頭了。
見她許久不答,蘇拂柳便轉頭與陸子琴說:“兄長一路奔波也累了,原是小事,不如你先回去歇著。”
知道她是有話同秦玲瓏私說,陸子琴也不多問,隻叫蘇回琴進來,推了他出去。
蘇拂柳送到門口,見他著實走了,方又閑閑地坐了回去,隻笑吟吟道:“來了這麼久,公主也不給一口茶喝嗎?”
秦玲瓏見她將陸子琴先打發走了,如今又要打發殿中的人,不知道要做什麼。隻好吩咐幻彩去現烹煮一壺好茶來,不必著急。
等殿中就剩下兩個人了,蘇拂柳這才懶懶地開口,先說:“自古以來,但凡生在大家的女孩兒,都是不出閨門半步的,似我這般混跡市井的並無幾個。民間尚且是如此,官宦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更有一層規矩。公主出身皇室,自小所受的教導比旁人又要嚴格一些。”
秦玲瓏正為兩國開戰的事為難,卻聽蘇拂柳此時竟然說起這些家常話來,更不解她什麼意思來。便蹙眉說:“你不想著如何救瀟荻,反倒說這些做什麼?”
蘇拂柳仍舊笑著,漫不經心地說:“公主心中清楚,隻要陸夜在這個位置上,秦陸兩國遲早會有一戰。而你父兄當初將你送來陸國,下嫁瀟荻,便是早就放棄了………”
“大膽蘇拂柳,你說這話是要掉腦袋的!”不等蘇拂柳將話說完,秦玲瓏忙低聲喝住,眸子裏蘊出一絲冰涼來。
蘇拂柳隻做不見她的怒意,仍舊閑閑地說:“身在皇室,大多身不由己,公主也是不例外的。與其將來任人魚肉,倒不如成為魚肉人的刀俎,家國大義與兒女情長,終歸要舍棄一處的。”
她話中意思秦玲瓏都明白,隻是要做到談何容易?一邊是養育了自己十數載的母國,一邊是那個一眼瞧上的男兒,舍了誰心都疼。
眼瞧著她眉頭攢著一絲為難,蘇拂柳便料定她此刻心中正是搖擺不定,又說道:“瀟荻這人我卻了解,你是他的妻子,無論他對你是否有情,必定會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她話說到這裏,秦玲瓏卻冷笑著看著她,說:“我冷眼瞧著沐少卿卻是個極好的,你與他卻走到今日這地步?可見世事無常。”
沐少卿本是蘇拂柳心頭一根刺,聽了這話,默了半晌,起身說:“叨擾公主了。”說著話,便抽身往外去了。
秦玲瓏知道是說到她的痛處,也不做理會,隻叫人將千紅帶出去。
蘇拂柳才出了瀟府的大門,後頭千紅便趕了上來,仍舊平素的一襲紅裳,眉目間常年帶著一股淩然之氣。她趕上蘇拂柳,不等問,便細聲將近來江南發生的事一一回給她聽。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回到皇城已到子夜,永樂門早已下鑰。幸而有陸夜的令牌在,禁軍竟也沒為難,放了二人進去。
誰知二人才將下了永樂門後的長橋,前方烏泱泱地一大群人,幾個宮女提著明亮的宮燈打頭,簇擁著一乘金燦燦的軟轎,上頭坐了個珠光寶氣的女子,正是文貴妃。
蘇拂柳原沒見過她,自然也就不認識,一時停下來沒再動作。
眼見來者不善,千紅心生不好,忙上前一步,將蘇拂柳護在身後。
那廂梁尤文將身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借著燈光打量立身在橋上的男裝女子。半晌,眉間攢起了一絲不在意,冷笑說:“原以為是什麼狐媚子,不過如此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