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聽了這話,倒將眼前人的身份猜了出來,隻是好笑。這梁尤文素來跋扈的很,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好將養著,反倒四處張揚,之未必是好福氣。
她如此想著,到底往前一步,低了低頭,揖禮說:“蘇拂柳見過文貴妃。”卻並不下跪。
梁尤文隻看著她挑了挑眉,她身旁的頭等宮女蒼耳提高了聲音說:“大膽,見了文貴妃還不下跪。”
蘇拂柳仍舊垂首站著,隻是默不作聲地將別在腰間的禦賜金牌捏在手中。
那蒼耳是跟著文貴妃從府裏來的,一向也跋扈慣了,見自己一聲喝沒嚇住蘇拂柳,隻覺臉上無光。抬首看了主子一眼,得到授意後,她便提著宮燈上前來,揚手就要打蘇拂柳耳光。
一旁的千紅見她上來,早已做了準備,卻見蘇拂柳暗中使眼色,不許動手,隻得立在一旁不敢動作。
因蘇拂柳臉上才動了刀子,便是尋常風大些刮過都如利刃切割,那蒼耳這一巴掌落在她臉上,疼的切膚去骨一般,到底沒忍住悶哼一聲出來。整個身子也歪倒在橋欄上,勉強支撐。
千紅不忍見,強壓住打人的欲望,上前攙了她起來,將頭扭到一旁去。
蘇拂柳抬手扶了扶磕破的嘴角,擦了點血漬下來,醞釀了滿腔的怒火在心頭,卻不好發作出來。麵上冷笑著看向文貴妃,隻說:“貴妃娘娘如此縱容奴才行凶,就不怕宮規森嚴嗎?”
那梁尤文聞言不但不懼怕,反而說:“在這宮裏,除了帝後,本宮便是宮規。”盈盈燈火下,她瞧著立在橋頭似弱柳扶風的女子,眸子裏殺機一閃,涼涼說道:“蒼耳,再替本宮教教沐夫人規矩。”
她特特地將‘沐夫人’三個字咬的極重,眼角眉梢都是嘲弄的意味。
那蒼耳明白她的意思,提醒道:“娘娘忘了,蘇姑娘已經自休離開了沐府,不再是沐夫人了。”
梁尤文恍然一般說:“倒是本宮糊塗了,想來那沐少卿是個極聰明的,知道這樣的狐媚子留在身邊不得,早早打發出來了。”
千紅是蘇府家生丫頭,蘇拂柳生平做了什麼,她最清楚不過了。如今蘇家沒了,便一心認蘇拂柳為主子,自然也容不得旁人如此侮辱。
她手指一收,正要上前去,卻被蘇拂柳暗中緊緊拽住了手,示意她不要妄動。
那梁尤文見蘇拂柳二人不言語,隻當是她懼了自己,頓覺沒什麼意思。抬手在耳畔扇了扇風,說:“折騰這樣久,本宮也乏了,將這二人拉下去杖打二十,以作懲戒。”
她話音方落,蒼耳便喚了四個膀大腰圓的侍衛來,將蘇拂柳同千紅架起,一旁廣場上早已置好了刑具,有四人拿巴掌寬大的苔杖候著。隻等二人上了刑凳,便左右開大。
那苔杖用的實心桉木做的,一杖下去,便能斷人腿骨。
眼見幾人是動了真格了,蘇拂柳暗道不好,沒想到文貴妃已經跋扈至此,竟敢在宮中行私刑。自己一條賤命也就罷了,可憐千紅跟了蘇府一生,不能讓她落了如此淒慘下場。
她正想著要拿出禦賜金牌,劉千兒卻正帶著幾個小太監趕來,遠遠的便問:“什麼事鬧得這樣大,驚了聖駕誰擔得起?”
那文貴妃正得意,不想劉千兒此時來壞了好事。因他是皇上跟前的人,不能得罪,隻懶懶地說:“不過懲罰一個不知規矩的人,怎的把劉公公也給驚動了。”
那劉千兒忙賠著笑臉上前來,先請了安,爾後說:“原是貴妃娘娘在這裏,皇上才要去瀲灩宮,因半道上聽到這處的動靜,特意打發奴才來瞧瞧。”
說著話,他往蘇拂柳那邊瞧瞧,將身子又往下壓了壓,說:“這人原是皇後請入宮來的女先生,不大懂宮裏的規矩,不知道什麼地方衝撞了貴妃娘娘?”
梁尤文原是因為慶帝看重蘇拂柳,才會急於除她,若鬧大了,自己也討不了好。若屆時惹怒了帝後,雖然仗著身孕有恃無恐,到底不敢冒險。
又見劉千兒如此說,便順著話說:“原是她壞了宮裏的規矩,既然是皇後娘娘的人,本宮倒是不好管教了。煩請劉公公將她送回鳳舞宮罷。”
說著,理了理自己的鬢發,得意地瞥了蘇拂柳一眼,提高了音道:“咱們也回吧,莫讓皇上等著。”
說著話,一行人便又簇擁著她,烏泱泱地去了。
隻等文貴妃的人都走遠了,劉千兒才過來同蘇拂柳說:“蘇小姐也早些回去吧。”
蘇拂柳向他道謝,劉千兒原是要走,聞言倒是停下來,細聲同蘇拂柳說:“這宮裏不比江南,一個不小心腦袋就沒了,蘇小姐好自為之。”說完,方招呼著眾人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