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裏,蘇拂柳倒也明白過來。
這宮裏唯一能與梁尤文抗衡的,也就是一個慕容悔,雖說皇上對她無情,但卻也是相敬如賓,何況她還居著中宮之位。
頭前陸夜為了維護她不惜與朝臣對峙,落在後宮這些人眼中,便是動了心思。以慕容悔的性子,陸夜喜歡的,必定想方設法達成。而梁尤文再怎麼不願意,也不會違抗皇帝的意思,左右改變不了結果,倒不如自己搶了這個頭功。
如此想著,她又起身福了福禮,說:“民女福薄,有幸蒙皇後娘娘不嫌棄,見識這宮城之類的景象,已是畢生無憾。豈敢再奢求其他?”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文貴妃臉上那一絲兒單薄的笑也沒了蹤影,眸子裏盛開出藍天白雲,話中已有冰涼的寒意,“蘇小姐是聰明人,這鳳舞宮雖大,能住在這裏的,唯有中宮罷了。”
蘇拂柳不動聲色道:“民女殘敗之軀,不敢攀高,唯求一隅藏身。”
見她如此不識好歹,梁尤文也沒別的話,涼涼地說:“既然如此,便不打擾蘇小姐了。”說著話,便起身上了轎輦,一路張揚著去了。
蘇拂柳送到門邊,回首一看,幾個小丫頭已經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上了。唯有六六與千紅還站著,也是滿臉的後怕。
她笑著往搖椅上一躺,說:“今兒這天兒也不熱,你們怎麼兩腿都軟了?”
六六賠著笑臉說:“蘇小姐有所不知,文貴妃的治下一向嚴厲,奴婢們是擔心她對小姐不利。”
蘇拂柳偏頭看了千紅一眼,見她也是滿臉的驚駭,隻淡淡地問:“這裏是鳳舞宮,難不成文貴妃還能越了皇後不成?”
六六道:“這後宮之中,自然是以皇後為尊的,隻是……”她話說了一半,便住了聲,將幾個伺候的小丫頭都打發下去了,方神神秘秘地說:“聽說,瀲灩宮裏稍有姿色的宮女,都被文貴妃打發到內庭去做粗使了。蘇小姐生的這樣標誌,又是皇上在意的人,難免她不生妒之心。”
蘇拂柳隻笑笑,不再言語。
隻等晚間就寢時,她方同千紅說:“如今兩宮都欲拉攏我,今後在宮中須得格外小心了。”
千紅將殿中的燈留下一盞,移到榻前,蹙著眉問:“小姐打算站誰那邊?”
“我誰也不站。”蘇拂柳眼角攢著一絲冷笑,拿了個軟枕墊在身下,懶懶地靠在榻上。柔柔地說道:“與其聽命與人,不如自立為王。”
千紅擔憂道:“同時與兩宮為敵,小姐應付的過來嗎?”
搖曳的燭火照見冰冷宮殿的一角,悠悠的火光將蘇拂柳眸中的光輝映照的一覽無餘。她理了理發,淡淡笑道:“道不同,卻不一定是敵人。皇後滿腔心思都在皇帝身上,隻會拉攏我。至於文貴妃,她如今懷著身孕,多少有些忌憚,不足為懼。”
千紅卻不如她那樣樂觀,就是在江南時,也是因為小姐身後有蘇府,才能叫那些人有所忌憚。如今蘇府沒了,又沒了沐府的支持,這宮裏這些人,還不將小姐生吞了?
這些話在心她心頭轉了幾圈,到底沒說出來,隻將水藍幔帳拉了下來,說:“天兒不早了,小姐早些歇著吧。”
當天夜裏,整個瀲灩宮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宮女太監進出頻繁,卻無一人敢出聲。
很快,帝後也被驚動,匆匆趕去看個究竟。
蘇拂柳睡眠本就淺,聽外頭皇後傳儀仗,便叫千紅點燈,去看個究竟。她才披了一件水色的衫子起身下床來,千紅便急急回來說:“文貴妃早產,孩子生不出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早產?”蘇拂柳蹙了蹙眉頭,將身上的衣服攏緊一些。想著今兒文貴妃才來過千璽閣,回去就早產,這也太巧合了!
不等她細想,外頭便有宮女來傳話,說皇後身邊的重央姑姑來了。
她忙穿了衣服出來,隻見燈火輝煌處,重央帶著四個小宮女候在門口,見她出來,笑道:“皇上請蘇小姐往瀲灩宮去一趟。”
“我這就去。”蘇拂柳一麵叫千紅準備,一麵又問:“姑姑可知道是什麼事?”
重央淡淡道:“奴婢奉命傳話,究竟如何,蘇小姐去了便知。”
蘇拂柳心頭驚覺不好,又將白日裏梁尤文來的前後事情想了想,到底不知哪裏出了差錯,隻得帶上千紅,隨著重央去了瀲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