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忙都跪下,將頭叩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隻蘇拂柳雖然跪著,卻將背脊挺得筆直,聞言也不過是挑了挑眉頭。
天色將明未明,東邊天際泛著白,一絲絲紅光從雲層中溢出,映著紅牆綠瓦,滿地的斑駁。
愣了許久,陸夜方沉聲說:“將蘇拂柳押入天牢。”語畢,拂袖而去,再沒言語。
劉千兒忙叫侍衛上來拿人,將蘇拂柳押著走了,又將那沒氣兒的嬰孩兒還給蒼耳,緊趕著跟上皇帝,問:“文貴妃這裏,皇上有吩咐嗎?”
陸夜上了龍輦,闔了闔眼,才說:“叫禦醫好生給她調理,餘下的皇後看著辦。”
劉千兒又著夏天去給皇後傳旨,又問:“太後那頭?”
陸夜滿心的疲憊,揉了揉眉間攢起的一絲涼意,說:“孩子沒了,想瞞也是瞞不住的,如實說罷。”
劉千兒應著聲,不經意地問:“皇上但真要斬了蘇拂柳嗎?”
陸夜道:“朕隻是將她打入大牢罷了。這女子性子太傲,在宮裏遲早還會出事。”
劉千兒心下稍稍放鬆,又故作不明問道:“她害死了皇子,皇上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嗎?”
陸夜挑了挑眉,將身子往前傾了傾,盯著劉千兒問:“誰說是她害死了皇子的?”
劉千兒賠著笑臉道:“皇上看的透明,奴才卻是個糊塗的。”
陸夜覷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隻倚在攆上思量。孩子沒了,他心頭難過是有的,卻也有一絲安定。無論前朝後宮,梁家勢力都過於大了,雖說自己十分信任,難免樹大招風。文貴妃在宮中本就跋扈,又身居要位,倘或真讓他誕下皇長子,難免更加囂張。
屆時中宮收到威脅,皇後未必能如現在這般安穩。
還有就是蘇拂柳,她今次的反應,實在太不像她了。難道真的被諸多變故磨平了棱角?若真是如此,也枉費了帝王一番心思了。
他如此想著,回了紫雲宮,才下了龍輦,後頭夏天急忙忙地跑了來,回稟道:“貴妃娘娘得知小殿下沒了,要找蘇小姐報仇,下頭的人勸不下,好不容易強灌了一盅安神湯才睡過去了。蒼耳姑姑打發奴才問問皇上,該怎麼辦?”
陸夜立在紫雲宮門前,旭日從雲層中跳出,將他一身紫蟒龍袍映照的栩栩生輝。略想了片刻,他才道:“晉文貴妃為文皇貴妃,賜百珠冠。”
語畢,再沒旁的話,拂袖入了宮門去。
天牢是關押重要死刑犯的地兒,進了這裏的沒一個活著出去的。蘇拂柳是慶帝下令關押的,在這些獄卒心裏,自然等同死人一般,誰也不搭理,倒是省了她不少周旋的心思,一個人倚著潮濕的石壁沉思。
今次的事,分明是梁尤文故意誣陷,隻要稍加查證便知端倪。陸夜能一步步爬上帝王寶座,這點心思還沒有嗎?是他想息事寧人不願意查?還是有別的想法?
隨著兄長領兵出征,整個蘇府那些明麵上敗落的產業暗中運作起來,源源不斷的糧草正秘密送往鹿野。
頭前陸夜一力保下自己,如今便出了毒害皇子的事,朝堂上那些人隻怕又不安生了。他要顧忌出征在外的兄長,又要應付朝中大臣的咄咄相逼,這日子,未必會好受。
如此一想,她反倒覺得眼前這煉獄,也成了繁花柳覆之地,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
隻說沐少卿自入都以來,明裏暗裏查證當年梁太後未入宮的事,隻是毫無結果,正是煩悶之際,宮裏又傳來蘇拂柳的謀害皇子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冬竹還尤可,隻靈兒聽了急的直哭,說:“天牢苦寒不說,那些獄卒哪裏是個東西?小姐進了那地兒,還不被折磨死?”
冬竹少不得安慰道:“姐姐別急,我打發人去探探究竟。”說著話,看向端端立在正堂的沐少卿,見他仍是事不關己的模樣,隻歎了一聲,囑咐靈兒待在府中,自己則出府打探去。
靈兒如何閑得住,冬竹前腳出門,她就要追上去,被沐少卿攔下,說:“她心思非常人可比,你便是去了也做不了什麼。”
靈兒一路看著二人分分合合,到如今形同陌路,心裏對沐少卿是有些怨氣的。聽了這話,杏眼一瞪,張口便道:“姑爺向來隻當小姐歹毒,此番遭罪,更稱了你的心意罷?”
沐少卿一臉淡淡地看著她,那緊緊蹙起的眼角眉梢,像極了蘇拂柳。心中萬千說法,此時也啞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