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沐少卿已然無話可說,靈兒又酸又疼,強忍著淚冷笑一聲道:“姑爺盼著小姐死,奴婢卻是盼著她好,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處。”
說著話,繞開沐少卿便出門去。
沐少卿愣了半晌,眸子裏的涼光覆上一層朦朧,腦海裏千轉百回的,是女子張揚的眉眼。
秦芳臨終所言,在他心中掀起層層波瀾。若非她手裏握著梁太後什麼把柄,梁家怎麼會花費那麼大的力氣來追殺她這個小丫頭?
如今梁家權勢滔天,外有大將軍梁鼬,內有中書令梁文,而梁太後更是梁家的人,當今天子體內還流著梁家的血。
要想為父母洗刷冤屈,除了陸子琴,別無他法。
即便心中有千萬個聲音在說服他,小不忍則亂大謀,一旦讓陸夜對沐府起了戒心,便前功盡棄了。
可靈兒的話,猶如一根針紮在他的心底。
那日城門一見,蘇拂柳麵無血色,可見身子不好。她又最不是個將自己在意的人,為了幫助陸子琴,不惜以身犯險。
這次的牢獄之災,究竟是有人栽贓陷害,還是她的計策,也不得而知。
若她因此而丟了性命……
不等他細想究由,守門的小廝匆忙進來,說:“玲瓏公主來了。”
沐少卿心頭疑惑,自己與秦玲瓏之間無甚交集,這個時候,她來找自己做什麼?如此想著,那廂秦玲瓏已經在丫鬟簇擁下款款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太監。
他忙迎了上去,將秦玲瓏請入堂中。
因陸子琴出征,府中隻留下一個老管家照管,沐少卿來了後,諸事便讓他做主。此番公主到來,自然也隻有他來接待。
時隔數月,秦玲瓏眼角眉梢都褪了稚氣,一身殷紅的宮裝,款款落座。一言一行,乃至一個表情,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
沐少卿著人上茶來,立身一旁候著。
秦玲瓏吃了兩口茶,稍稍抬了抬眉眼,請沐少卿坐後,方歎了口氣,說:“江南一別,許久不見,如今沐當家的可還好?”
沐少卿不知這話如何答,若說好,自然是好的。若說不好,兩度失子,又與蘇拂柳鬧成這樣,哪裏好?
隻得說:“都好,不知公主駕臨,有何吩咐?”
秦玲瓏道:“本宮原是趕著入宮陪太後,因聽說故人在此,特意轉道來看看。”
沐少卿頭前還奇怪她身邊怎麼跟著這些太監,原是宮裏的人。又聽說她是去陪梁太後,眸中神情便陰了下來,垂首不言語。
秦玲瓏又說:“本宮初到江南,你與蘇拂柳何等的恩愛,卻不想世事無常,你二人之間……”
不等她話說完,沐少卿堪堪打斷,說:“似她這般無情無義之人,在下高攀不上。”
秦玲瓏挑了挑眉,頭前在江南她便有所察覺他二人不睦,又看蘇拂柳言行舉止,實在不似尋常女孩兒。今見沐少卿竟如此厭惡,不覺悲涼,低頭去看捧在膝上的茶盅,苦笑道:“我原以為,像她那樣神采飛揚的女子,必定是心上人的至寶,如今看來,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沐少卿心中正煩悶,哪裏有心思同秦玲瓏閑說,隻道:“公主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秦玲瓏深吸一口氣,將眉宇間那一絲悲涼斂的一幹二淨,眼眸中盛滿了笑意,隻說:“本宮與蘇拂柳也算是故交,她待我不仁,我卻不能不義。今次她遭此牢獄之災,本宮想幫幫她,隻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便想著,若是能由沐當家的出麵喊冤,也算情理之中。”
沐少卿不想她竟然做此打算,蹙眉道:“她早已自休離府,非我沐府的人,又如何名正言順?”
秦玲瓏笑道:“沐當家的糊塗,自古以來,哪有女子休夫的道理?便是拿到官府也是說不通的。本宮記得,蘇拂柳離開沐府時,沐當家的並未寫下休書,更不曾廣告鄉鄰府衙。”她悠悠地轉著手裏的杯蓋,眉眼稍抬,語氣裏掐著一絲笑,“也就是說,她那一紙休書做不得數。”
“原是我糊塗!”沐少卿心頭後悔不迭,當時氣急,隻看她將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己就沒放在心上。如今聽秦玲瓏這樣一說,原是在理。謀害皇子是誅九族的大罪,便是慶帝以此滅了沐府滿門,也無可厚非。
想到這裏,他隻覺的脊背一陣冰涼。得到的消息隻有蘇拂柳謀害皇子,其中細節並不知情,陸夜早對沐府生疑,即便蘇拂柳是冤枉的,倘或他借此機會對沐府下手,屆時自己也無法應對!
如今陸子琴遠征在外,揚州又非江南,人生地不熟,便是自己也沒辦法為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