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熟悉,她卻辨不出是誰,又聽見一個聲音打著顫說:“若能請沈大人來,或可一試。”
一聽這話,她反而清醒過來,勉強虛虛地張了眼,果真見秦玲瓏立在跟前,正滿臉的嫌惡。
見她醒來,那太醫忙又搭了搭脈,問她病症如何。
蘇拂柳嗓子幹啞,說不出話來,隻看著秦玲瓏。
秦玲瓏見她醒來,心頭鬆了一口氣,喝道:“既然你救不了她的命,還不去請沈枕情來?她要死,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那太醫身子一個哆嗦,忙去了。
秦玲瓏又吩咐人去準備幹淨的床單被褥來,身邊隻剩下幻彩了,才擔憂地問道:“你怎麼樣了?”
蘇拂柳掙紮著要起來,秦玲瓏忙將她扶起,喂她吃了小半碗的水,咳了一半出來,將衣襟都打濕了。忙一邊給她順氣,一邊說:“外頭的事都還好,你放心。”
蘇拂柳靠著她緩了半晌,方開口問:“兄長可有消息來?”
秦玲瓏見她都這幅樣子了,還惦記著陸子琴,沒好氣道:“左右等你死了,他自然要回來斂你屍骨的。”
蘇拂柳反到笑了起來,說:“我若但真死了,兄長倒是少了惦記。”
秦玲瓏眉頭一蹙,氣的要起身,又怕她受罪,少不得一手攙著她,一麵堵著氣說:“你再這麼下去,果真沒命了。有什麼法子脫身?我必然幫你的。”
蘇拂柳此刻隻覺得心口猶如火燒,喉間又是腥甜湧了上來,少不得咳了一陣,隻將堵在喉間的一口血咳了出來,才舒服了些。
見她少年咳血,秦玲瓏驚得一時無話,呆了半晌,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獄卒領著沈枕情來了。
那沈枕情一見蘇拂柳虛弱病態,也是心驚,忙替她搭了脈,開了個藥方子,叫人速度煎來。又同秦玲瓏說:“她這病若再待在這裏,必然沒命。”
秦玲瓏忙回慈禧宮,稟了蘇拂柳的病況。
梁太後還未言語什麼,陸夜已急的起身往外去,一邊走,一邊叫劉千兒:“將蘇拂柳挪回千璽閣來,令沈枕情隨行瞧著,她若丟了性命,沈家也不必再稱什麼醫術世家!”
話說完人已至門外,方才想起自身處境來,不覺停了腳步,又轉身進殿來,朝梁太後屈膝跪下,隻說:“蘇拂柳死不得。”
梁太後見他這般瘋魔樣子,便知道他心頭已經有了蘇拂柳,想起先帝江南一行所作所為,不覺悲從中來,隻歎:“那蘇家女孩,便是我皇家克星嗎?”
陸夜垂首不言,梁太後隻得罷了罷手,滿臉疲憊道:“皇上看著辦吧。”
陸夜叩了個頭,方起身去了。
瞧著他腳步匆忙,絲毫無素日的沉穩,梁太後悠悠地歎了聲,並不多言。
那蘇拂柳被挪到千璽閣中,已然奄奄一息,若非沈枕情醫術驚人,隻怕早已命歸黃泉。
陸夜見她麵色如血,不省人事,又思及從前她的倔傲模樣,心生不忍,更有一絲懊悔。倘或自己不試探於她,用她為質,或許此刻她仍是那個刁鑽女子。
至天明時,蘇拂柳才悠悠轉醒,千璽閣眾人皆喜。
千紅本是個極隱忍的女子,便是瞧見蘇拂柳氣若遊絲的模樣,也不曾紅眼。此刻見她醒來,竟是兩行青淚落下,哭倒在床邊。
蘇拂柳在床上靜躺片刻,忽的笑了笑,啞著嗓子說:“想我次次大難不死,卻無後福,古人欺我。”
千紅自小伺候在蘇家,對她更不曾有過一言半語的違背,便是玩笑話甚少說。今見她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竟還有心情玩笑。便賭氣擦了眼淚,冷著聲音說:“小姐既如此說,便該死在外頭才是,何苦又回來招人眼淚!”
蘇拂柳要笑,卻引著咳了幾聲,隻好牽了牽嘴角,說:“死在外頭,沒個人收屍,怪淒涼的。”說著,便讓千紅扶她起來。
卻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傳來,人數像是不少,正要問,千紅先回:“小姐還是囚犯,外頭有軍守著,太醫院的沈大人正在命人煎藥。”
蘇拂柳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心頭卻憂了起來。倘或自己隻是被關,兄長即便掛心,也斷不會因小失大。可如今陸夜將自己從天牢挪出來,事情傳揚出去,若傳到兄長耳中,豈非叫他為難?
思及如此,她也隻能心中歎一聲,但願兄長能勇往直前,不為此事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