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祓不動聲色地將趙弘嘉牽到幾案邊坐下，然後自己跪在一邊，輕聲問道：“殿下可聽說過狡兔三窟？”
“哦？”趙弘嘉挑了挑嘴角，饒有興致地審視著蘇祓。
“蘇祓愚鈍，無法替殿下謀得三窟，隻有一窟。”蘇祓眼光毫不躲閃，接著說道，“殿下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惹出什麼事端，可煜王殿下這個倒黴鬼偏偏就自己送上門來，誤用了凝墨，中了斷蓇生花，而且還搭進去了洛清籬的兄弟。二人同一時刻便生了同樣的病症，這難道不惹人生疑？”
蘇祓頓了頓，見趙弘嘉目光沉靜了下來，知道這話必是說到了他的心裏，便繼續說道：“殿下大費周折才讓陛下那邊沒有生出枝節，可是殿下想過太尉府沒有？”
“你是說洛清籬？”趙弘嘉皺了皺眉。
“是。殿下在軍中沒有根基，好容易將洛清籬攏的近了些，可如果因為洛清影而讓他對殿下心懷忌恨，那對殿下來說絕非幸事。可如果殿下出麵交出解藥，那又無異於不打自招，所以蘇祓決定私下將解藥交給洛清籬。民女曾在太子府的酒宴上與洛清籬見過，他自然會懷疑民女與太子府的關係，可又說不出什麼。如此，他必然會覺得這有可能就是殿下您暗中出手相救。民女這麼做就是要讓他明白，殿下您並沒有想害洛府的人，拖洛清影下水的隻是那煜王趙弘瑀而已。要想保護他的家人，那就讓他們統統遠離煜王，隻可將忠心獻於太子殿下一人而已。”
聽蘇祓一口氣說完，趙弘嘉深邃的目光盯著她動也不動。良久，他才低沉開口道：“恩威並施，以退為進。你想的竟比本宮周全。自此以後，他洛清籬倒似欠了本宮一個偌大的人情，他日若真是刀兵相見，也好留個退路。”
蘇祓笑了笑，軟軟伏在趙弘嘉肩頭道：“祓兒自作主張，先斬後奏，沒能及時告知殿下，還請殿下原諒。”
“你何錯之有？”趙弘嘉哈哈大笑，拉過蘇祓道，“本宮有你，竟是賽過那十個蘇向慶。”
蘇祓眼眸瀲灩，卻在趙弘嘉看不見之處閃過一絲絲寒光。
杜若收拾好東西，快步流星地從章府後門溜了進去。章延澤已經早早在此守候，二人未做多言便匆匆進了屋。
洛清籬還未到，兩人就這麼略顯局促地坐著。
章延澤其實很想問問杜若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洛清籬未來，他也不好貿然開口。杜若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將身上包袱打開，將裏麵的書匣放在了幾案上。
“這便是陸奇師兄留給我的東西。”杜若用手輕輕摩挲著書匣道，“師兄說他一人之冤不足惜，隻是不願看到大殷朝的將士們寒心。”
“你放心，大人定會竭盡所能，不辜負陸將軍的心願。”章延澤一時竟然不知如何開口去問。若真如杜若所說，天雄叛亂一事謎團重重，那麼多將士的性命都成為了某些人實現私欲的工具，這讓章延澤心頭沉重萬分。
正在此刻，彭媽帶著洛清籬進了來。
章延澤使了個眼色，彭媽便俯首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大人。”杜若見到洛清籬，急忙上前跪下磕了個頭，“證物都在那個書匣之內，請大人看完再說。”
“好。”洛清籬扶起杜若，走到案邊坐下，說道，“你坐下，我看完再問你。”
夜色闌珊，蟬鳴蛙叫都漸漸淡了去。屋裏燭火跳動，洛清籬一動不動地坐著，每翻開一頁眉頭便更深一分。入夏時節，屋內本就燥熱，絲絲汗珠順著鬢角留下來，燭火之中盈盈發光。洛清籬看完一份便交與章延澤，兩人不作一言。杜若坐在一邊也不說話，隻是默默觀察著這兩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