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點了點頭:“讓她進來吧。”
蘇成禮領命而去。
須臾,玉貴妃便提著一個食盒,從外殿走入寢殿,在皇上麵前停住步子,福了福身,嗓子略顯沙啞道:“臣妾參見皇上。”
“愛妃平身。”皇上虛抬一下手。
玉貴妃起身走到他身邊,打開食盒,邊為他倒參湯邊說:“皇上處理了一天朝政,應該累壞了吧?臣妾親手熬了參湯,給皇上補補身子。”
湯遞到皇上手中還是熱的。
他接過湯盅慢飲,甘甜的參香縈繞於口鼻,把每一分藥效都恰到好處地化在了湯裏,沒有三刻鍾的時間決計燉不出這樣的湯來。
看來玉貴妃是知道他歇下後,便將這湯燉上了。剛一燉好,便把湯端來候在殿外了。
皇上抬眸瞥了一眼她依舊紅腫的雙眼,放下湯盅,輕輕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愛妃辛苦了。”
玉貴妃輕輕搖了搖頭:“與皇上相比,臣妾的這點辛苦無足掛齒。”
他不提,她便不問。就是這份拿捏得當的分寸感,讓她寵冠六宮,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屹立不倒。
皇上心中的煩悶散去不少,拉著她靠在自己懷中坐下,溫聲道:“愛妃哭紅了雙眼,可是已經知道你表弟的事?”
提起此事,玉貴妃又忍不住傷心落淚。
“人死不能複生,愛妃要節哀順變啊。”皇上寬慰道,“朕知道你爹娘去世得早,自小由你舅舅養大,待你如親閨女一樣,而你舅舅又隻有你表弟一個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定是傷心欲絕。”
頓了頓,他解釋道:“順天府已經著手調查此案,朕也大致了解事情經過,你表弟在街上圍攻桓閣老的孫兒,恰巧被煜兒撞見,煜兒才出手相救,在他們發生爭執時,有人在暗中放冷箭,才釀成今日的悲劇。如今你表弟不幸身故,煜兒也受了箭傷,待將凶手緝拿歸案,朕定會幫他們討回公道。”
聞言,玉貴妃拭淚的手微微一滯:“安王他也受傷了?”
“不錯,煜兒雖死裏逃生,手臂上卻仍被毒箭劃傷了,幸虧治療及時,不然整條手臂都廢了。”
“真是萬幸……”玉貴妃感慨道,停頓了片刻又道,“桓閣老的孫兒也牽扯在其中?興騰和桓閣老一家素無恩怨,怎會圍攻桓閣老的孫兒?莫不是搞錯了?”
她舅舅派人進宮告知此事時,隻說唐興騰在與白煜鬥毆時被箭射死,她便先入為主地以為白煜是罪魁禍首,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複雜。
“愛妃有所不知,你表弟上回入獄,便是因為打暈了桓徹,煜兒才報官將他抓了。出獄後圍攻他,多半是對他進行報複。”皇上無奈地歎氣,“你表弟若是肯安分些,也不至於落得這步田地。”
玉貴妃流淚自責道:“都怪臣妾沒有教導好表弟,太過寵溺他,不然他也不會遭此橫禍。”
“這也並非愛妃一人的過錯。”皇上拿起帕子輕輕地為她擦了擦眼淚,“愛妃近日身子欠佳,應該多保重身子,切莫悲傷過度。”
“臣妾謝皇上關心。”
到底做了十幾年的夫妻,見她如此傷心,皇上終究是不忍的。
他伸手將溫香軟玉的身子抱進懷裏,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愛妃放心,此事朕必會徹查清楚,還你表弟一個公道。”
玉貴妃算是安撫住了,但這個案子造成的影響卻在持續發酵中。
不知是何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關於安王德行有缺、仗勢欺人、草菅人命、濫殺無辜的的流言,當日就在市井間傳得滿城風雨,自然也傳到了各大王公大臣耳朵裏。朝堂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早朝上,議完國事準備退朝時,左都禦史馬幀出列道:“皇上,臣有事啟奏。”
“愛卿請講。”
“啟稟皇上,安王當街鬥毆致人死亡一案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關於皇親國戚仗勢欺人、濫殺無辜的傳言已在市井傳開。臣以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應即刻對安王進行關押審查,方能堵住悠悠眾口、以平民憤,還京城百姓安穩太平。”
平日裏便看不慣白煜紈絝行徑的大臣們紛紛附議。
馬幀與桓閣老宿怨頗深。
當年先帝昏庸無道,禍國殃民。內閣大學士桓秉賢多次忠言進諫,卻被先帝一怒之下罷了官。
正璽帝登基後,宣國百廢待興,舉賢任能,對朝廷官員進行了一次大換血。桓秉賢也被正璽帝重新請回內閣,任內閣首輔兼太傅,頗受皇上寵信,被尊稱為桓閣老。
當時馬幀正任戶部尚書,距離內閣隻有一步之遙,偏偏桓閣老認為他有監察百官之才,建議皇上把他調任成了都察院左都禦史,從此入閣夢碎,也對桓閣老有了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