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早已料到,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一家人被困在京城,最好的結果也不可能一家人全身而退。
這次西南暴動讓寧王有機會可以脫身,卻也被他們掐住了他的命根子。
白燦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們必然知道,他有多重視白燦。隻要將白燦留在京中做人質,寧王便不敢輕舉妄動。
藏於寬袖中的雙拳緊緊地攥起,寧王心中頗為不甘。
“臣代燦兒承蒙皇上和太後的抬愛。”寧王略顯為難地說道,“隻是燦兒年紀尚小,隻怕還離不了爹娘……”
寧王還未說完,太後略帶笑意看著他:“王爺是擔心哀家照顧不好燦兒嗎?”
“太後母儀天下,把燦兒交給太後撫養,臣甚是放心。”寧王也知道此刻不過是做困獸之鬥,但不到最後一刻,他便不會放棄,依舊垂死掙紮道,“臣隻是擔心,燦兒若是整日哭鬧或胡鬧,會叨擾太後和皇上。”
“皇上長大了,也不與哀家親近了,哀家心裏頭悶得緊。”太後愴然地歎息一聲,“幸而這些日子有燦兒相陪,哀家才覺得日子有點意思,莫擔心燦兒叨擾,哀家還怕巴不得他天天陪在跟前呢。”
聽完,寧王一口氣堵在心口。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白燦留京已成定局,但這不代表他會就此將白燦交到他們手裏,他無論如何都要努力爭取撫養白燦的主動權。
“燦兒能夠陪伴皇上和太後,實乃三生有幸,臣代燦兒謝謝太後的厚愛!”寧王麵色誠懇地說,“隻是臣實在不敢勞太後費心照顧自己的兒子,臣還是讓內人一道留在京城照顧燦兒吧,太後和皇上若是想念燦兒,隨時都可以召他進宮。”
太後和桓閣老對視一眼,語調緩慢地說道:“倒無甚費心的。不過如此也好,王妃留在京中,也能偶爾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把白燦留在京城中當人質,隻要達到了目的,其他事情再慢慢做安排也可。
雙方各讓了一步,寧王的麵子裏子也算是挽回了些。白燦住在寧王府中,別人隻不過以為白燦是跟著母妃暫時住在京城而已。若是真的讓白燦留在宮中,在別人眼前便是被軟禁了,寧王的顏麵該往哪兒放?
不過,讓寧王妃照顧白燦,他也極不放心,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談判,回到寧王府已是掌燈時分。
隨從早已候在門口,一看到他回來,便殷勤地說道:“王爺,晚膳已經備好了。”
寧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麵色冷沉道:“且擱著吧,本王去王妃那兒一趟。”
接著改道,朝寧王妃的別院清芷閣而去。
清芷閣的丫鬟看到寧王走進來,不由愣在原地,還以為是看花了眼,寧王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王妃的別院了,丫鬟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寧王快要走到跟前,她才驀然回神,福身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寧王解下披風遞給她,朝主屋裏瞥了一眼,問道:“王妃呢?”
“王妃正在用膳。”丫鬟接過他的披風,“奴婢去通報一聲。”
寧王臉色更為難看,盯了她一眼:“本王要見自己的妻子,還需要提前通報嗎?”
奴婢連忙把頭垂得更低:“奴婢說錯了,還望王爺見諒。”
寧王甩一下寬袖,抬步走入房中。
隻見寧王妃正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八仙桌旁用膳,形單影隻,甚是孤寂。
不過這八年她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早已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突然有人冒出來打攪她用膳,反倒讓她不高興了。
寧王站在門口遠遠地瞧她一眼,才繼續朝她走去。
而她麵無表情地夾菜吃飯,連眼皮也不抬一下,對站在桌邊的男人不聞不問,卻像完全沒注意到他出現一樣。
寧王雖然已經習慣了她冷若冰霜的樣子,可每次看到,再好的心情也會受到影響。更何況他今兒心情本來就很差,此刻更是差到了極點!
若不是有要事要談,他斷不會湊過來找不痛快!
“全都退下。”寧王沉聲道。
在清芷閣伺候的幾個丫鬟都是寧王妃的陪嫁丫鬟,聞言皆麵麵相覷,雖擔心自家小姐受到欺負,但也不敢忤逆寧王的命令,隻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寧王妃卻不為所動,依舊在慢悠悠地吃著飯。
“跟本王擺了那麼多年棺材臉,不就是嫌滇州偏遠貧瘠嗎?”寧王冷哼了一聲,“現在如你所願,你可以留在京城了。”
寧王妃準備夾菜的手微微一頓,終於抬眸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用手絹擦了擦嘴,走到一旁倒了杯水涑了涑口,然後走到軟榻上坐下,拿起一本書來看,始終一聲不吭。
寧王更為惱火,微微眯起雙眸,走過去一把將她的書奪走,叱道:“林芷安,這麼多年了,你適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