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韓亮和桓府的幾個護衛皆倏地一驚,迅速朝桓修遠身邊聚了過來。
“二爺……”韓亮蹲下來將他扶著坐起來,喚了一聲,沒有回應,神色凝重地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鼻前,一時間難以接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慟地哭嚎一聲,“二爺——”
見狀,護衛們也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紛紛跪下來,淚流不止。
半晌後,韓亮抹了下眼淚,背著他蹲下來,另一個護衛幫忙將他托到韓亮背上。
韓亮回過頭來,大聲對他說道:“二爺,我們回家了!”
在相信鬼神的年代,這種方式叫做叫魂。在外頭死掉的人,需要通過叫魂,才能將死者的魂魄帶回家,否則鬼魂便會找不著家,隻能在外飄蕩當孤魂野鬼。
走下城樓,坐上馬車,快馬加鞭趕回了桓府。
桓老夫人得知此事,一時無法承受如此大的悲痛,霎時昏了過去,下人們連忙將她扶到屋裏躺著。
接下來便由桓徹的二娘,即桓府當家主母柳氏,以及桓府的老管家負責喪禮事宜。
“二夫人,要不要派人去通知老爺和大公子?”李管家問道。
柳氏用手絹揩了揩眼淚,沉吟了片刻:“國葬要緊,且等他們回來吧。”
李管家點了點頭,又問:“那大爺那邊,要不要派人去津州報喪?”
“等老爺回來再做定奪吧。今兒先帝大葬,斷不能衝撞了,小叔子的葬禮隻能等到明兒再辦了。”柳氏吩咐道,“管家,你先把喪禮規程及所需的器物準備妥當,然後派人先去安排和尚班子。”
柳氏是個識大體的,且持家有道,這些年一直把桓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也明白桓家世代忠良,一切以國事為先,女人也不得過問朝政,所以拎得清哪些能做主,哪些無權做主。
管家應聲照辦。
下人們也在肅穆沉痛的氣氛中,有條不紊地分工忙活開來。
先帝的葬禮結束後,桓徹和桓閣老回到府中,已是日薄西山時分。
剛到家門口,便聽到府內傳來陣陣哭聲,他們心中不由升起不祥的預感。
桓閣老倏地打開車門,便看到腰間綁著孝帶的門童匆匆跑過來,流著淚稟報道:“老爺,大公子,二爺……二爺歸天了……”
桓徹驀然驚愕,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桓閣老亦是老軀一震,把著車門的手微微發抖,頓時老淚縱橫。
“老爺,請節哀。”隨從抹了把淚水,扶著桓閣老下車。
桓徹回過神來,馬上跳下車,急促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二叔怎麼會突然……”
“小的也不知道,二叔早上出了趟門,回來時已經……”後麵的話,門童也說不下去了。
桓徹不再多言,扶著步履踉蹌的桓閣老往府中走去,直奔桓修遠的別院。
進屋發現丫鬟小廝跪了一地,桓修遠已經換上了壽衣,臉上蓋著一張黃裱紙,安靜地躺在床上。
看到桓閣老回來,屋裏的人紛紛往旁邊移動位置,給他讓出一條道。
人生最悲傷之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桓閣老腳步沉重地走到床邊,顫抖地伸出手,握了握桓修遠早已冰冷的手,張了張嘴卻是泣不成聲。
桓徹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床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老爺,靈堂已經布置好了。”李管家進來彙報道。
桓閣老擦了下眼淚,站了起來,卻駝著背,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歲。
桓老夫人昏過去還沒醒過來,又看到桓閣老如此悲傷,生怕他也出點什麼事,柳氏連忙勸道:“爹,您在外奔波了一天,先回屋裏歇息片刻吧。”
“先把遠兒移到靈堂吧。”桓閣老的聲音滄桑而疲憊,在管家的攙扶下蹣跚著往外走去。
柳氏也沒有再說什麼,讓下人按葬儀將桓修遠抬到了靈堂中央。
“爹,您也緊著身子。”柳氏再次勸道,“您先回去歇著吧。”
桓修齊征戰在外,家裏沒有個主心骨,若是一個個都倒下了,柳氏一個人也很難應付得過來。
桓閣老坐在椅子上,暗暗壓下內心巨大的悲傷,臉上又恢複平日裏的沉穩模樣,問道:“還沒發喪吧?”
“還沒有,等您來定奪。”柳氏答道。
桓閣老點了點頭:“今兒先帝大葬,不宜衝撞,明兒一早再發喪吧。修齊那邊……”
頓了頓,他繼續道:“明兒也派人去通知一聲,不過要以戰事要緊,讓他別趕回來了。”
聞言,柳氏忍不住用手絹掩嘴而泣,應聲道:“是。”
身在桓府這樣的家庭,在大局麵前,隻能選擇委曲求全。可她終究是個女人,女人都是感性的,也是有私心的,丈夫出征,身為妻子的她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正想借此機會,讓桓修齊趕快回來,沒想到最後又是以國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