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徹動了動嘴唇,也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不管誰說什麼,爺爺都不會改變原則的。
轉眸悲愴地望著桓修遠的遺體,桓徹抿了下唇,跪下守靈,卻恍在夢中。
萬萬沒想到,剛參加完先帝的葬禮,竟輪到了自家的葬禮。
他們雖然料到桓修遠的身子很難好起來了,但也沒想到他會去得如此突然,從病倒到病故竟隻有短短半個月,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一家人都難以緩過神來。
桓徹方才已經聽韓亮說明了桓修遠的死因,悲痛之餘,心中的困惑卻更深了,二叔和先帝之間到底是一種怎麼的情意,竟讓二叔也跟著先帝而去。
回想過去這幾天,桓徹忽然意識到,二叔隻怕是為了親自送先帝最後一程,才撐到這一天。
桓徹的心情難以言喻,便這樣恍恍惚惚地守了一夜。
次日清晨,桓府掛起了白綾,發了喪,不多時親友便陸續前來吊唁。
聽著那一聲聲“請節哀順變”,桓徹內心的悲痛更是難以抑製,淚眼朦朧地回禮。
一個小廝忽然跑進來稟報道:“老爺,皇上來了,與幾位大人在府門口起了爭執。”
桓徹下意識地抬眸,發現桓閣老已經擦了眼淚轉身走出去,他也連忙跟上去瞧瞧。
還沒走到桓府門口,便已聽到白煜的怒叱聲隱約從府外傳來:“……閃開!攔著朕作甚?你們再叨叨,信不信朕拔了你們的舌頭!”
他們連忙加快了步伐。
桓閣老走到白煜的麵前,拱手一揖道:“老臣參見皇上。”
“閣老平身吧。”白煜臉上怒意未消,指著擋在他麵前的幾個言官,命令道,“來人!把這幾個以下犯上的老匹夫全都押進大牢!”
站在白煜身後的一幹大內侍衛呼啦啦上前。
“皇上稍安勿躁,這可使不得。”桓閣老連忙勸道,掃了一眼那幾位言官,對於他們之間的衝突也猜出了個大概,問道,“皇上可是來吊唁的?”
“當然啊!”白煜雙目通紅,義正言辭地說,“先生與朕做了三年的師生,如今他英魂歸天,若不來吊唁,朕還有良心嗎?這幾個老匹夫非得把朕攔下來叨叨叨,說什麼都不讓朕進去,你說該不該打!”
就在這時,過來吊喪的其他大臣也紛紛聚了過來。
“皇上的心意老臣心領了,小犬在天之靈也會頗為欣慰和感動。”桓閣老話音一轉,“不過,皇上親自登門給臣下吊唁,著實不合禮儀……”
桓閣老還沒說完,就被白煜不耐煩地打斷了:“什麼禮不禮儀?還不全都靠你們一張嘴說了算?今兒無論你們說什麼,朕都要進去祭奠先生!”
見狀,言官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皇上乃一國之君,豈可如此胡鬧?!”
“祖宗留下來的禮儀規矩,怎能說廢就廢?”
“皇上還是莫要胡鬧了,早些回宮去吧。”
“臣等會替皇上上香祭奠,傳達皇上的心意。”
……
看著言官們有越戰越勇的趨勢,白煜氣得攥緊了拳頭,怒火噌地一下徹底爆發了,厲聲叱道:“你們憑什麼替朕上香?是不是想把朕這個皇帝也替了?”
聞言,所有人齊齊跪下伏身:“臣等惶恐,吾皇息怒。”
白煜看著一地的後腦勺和背影,正要繼續暴喝,卻察覺有人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轉身正要罵出聲,卻驀然對上了桓徹的雙眸,火氣才稍稍減了幾分。
這些天看著白煜天天挨罵,桓徹礙於先帝大喪場合不合適才沒有說話,如今先帝的葬禮已了,但他二叔卻死了,這群人竟還在此叨叨個不停,桓徹的心中也多了幾分薄怒,終於忍無可忍,掃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大臣們,不急不徐地質問道:“大宣乃禮儀之邦,祖宗的規矩確實要遵守,隻是禮儀分很多種,有君臣之禮,有老幼尊卑之禮,亦有師生之禮等,且都是為人所用,應當因地製宜。皇上今兒來祭奠恩師,行的便是師生之禮,這不就跟祖宗倡導我們的尊師重道之禮,不謀而合了嗎?各位大人,這便是你們說的不合禮儀?”
平時巧舌如簧的言官們,竟被他說得噎了一下。
隨即,其中一位又惱羞成怒地叱道:“我等乃是先帝欽定的監察禦史,正在勸諫皇上注重言行遵守禮儀,你雖是桓閣老家的大公子,可卻無官無職,豈由得你在此大放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