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先帝之子為皇太子？
此話一出，殿上的哀歎聲和哭聲皆戛然而止，眾人麵麵相覷，皆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自古以來，皇帝把皇權看得極重，一般是父子相襲，世代相傳。主動禪讓者，除非是賢者，或是被逼著主動退位，再有就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比如，太弘帝好男寵，沒有誕下子嗣，隻能傳給他的皇弟。先帝因為身體原因，還沒有誕下皇嗣就駕崩，也隻能讓自己的堂弟繼承大統，這都是不得已的選擇，大家也都能夠理解。
可是，白煜剛坐上皇位不到一年時間，連親都沒成，能不能生出皇嗣也尚未可知，就如此大方地把皇位拱手相讓給別人的兒子，這就讓他們難以理解了。
他是有多不想當皇帝，抑或是對先帝竟情深至此？
大臣們原本還擔心小皇子長大後，為了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皇位，會在朝廷中掀起腥風血雨，也擔心白煜為了保住皇位，而對先帝之子趕盡殺絕。如今看來，倒是他們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
桓閣老完全沒想到白煜會來這麼一出，差點兒被剛入嘴的一口酒嗆到。
不過白煜雖這麼說，大臣們卻不敢真的這麼信，誰知道白煜是不是在試探朝臣對他的忠心呢？
琢磨半晌後，桓閣老站起來，言辭懇切地勸道：“皇上，立皇太子乃國家大事，並非兒戲，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從長計議。”
大臣們紛紛起身，附和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朕沒有開玩笑，朕已深思熟慮，無需再議！”白煜不容置喙地說道。
“可是皇上……”
桓閣老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白煜打斷了：“這江山本就是先帝的江山，立先帝之子為皇太子天經地義。如今太子年幼，朕便替他先治理幾年，等他長大成人，朕就會把皇位還給他。”
頓了頓，他煞有介事地說道：“朕知道，眾愛卿對先帝感情深厚，如果大家能像輔佐先帝那般，輔佐和教導皇太子，先帝在天之靈定倍感安慰，朕心也甚慰。”
聞言，大家神色複雜地看看白煜，又看看太後懷抱中的小皇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太後也若有所思地低眸瞥一眼懷中的孩子。
身為白煜的生母，沒人比她更了解白煜，自然也知道白煜並非當皇帝的料，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玩兒更重要，默隨宮的百獸園她也早就知曉，隻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再加上白煜近段時間心情頗為煩躁，動不動就發脾氣，也讓她這個做娘的看得怪心疼的。
在安王府那麼多年，早已習慣安逸悠哉的生活，太後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野心，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平安長樂，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
既然當皇帝那麼痛苦，那就不當也罷。
考慮清楚之後，太後緩緩開口道：“哀家覺得皇上的話頗有道理，還望諸位大人以後能夠盡心教導和輔佐皇太子！”
桓閣老悄然瞥了白煜一眼，拱手行禮道：“臣遵旨，定不辱皇上和太後使命！”
“臣等遵旨！”大臣們紛紛附和道。
事實上，對於這些朝廷大臣來說，隻要不影響國家穩定，不影響到他們在朝廷中的利益和地位，以後是先帝之子還是白煜之子當皇帝，對於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而在感情上，他們對先帝感情深厚，對白煜則恨不得掐死。所以，既然皇上和太後都同意立先帝之子為皇太子，他們自然喜聞樂道。
此事敲定後，白煜暗暗地長鬆了一口氣。
皇太子已立，他們就算繼續逼著他選後納妃，也不會逼得那麼急了！
下意識地望向桓徹，發現桓徹也雙眸含笑地看著他，白煜的心又忍不住怦怦亂跳起來。
當了十幾年的紈絝子弟，結交了許多酒肉朋友，白煜的所見所聞都頗為廣泛，像宋竟生那樣暗地裏亂搞男風的小圈子，也是略有耳聞。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桓徹，便察覺到自己對桓徹產生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可他也知道這種感情是見不得光的。
而桓徹對他向來很好，以至於讓他分不清桓徹對自己是何種感情，也不知桓徹能不能接受這種關係。所以，心裏矛盾又糾結，想坦白又不敢。
皺了皺眉頭，他又喝了一口悶酒。
小皇子的百日宴散席之後，白煜毫不意外地又喝醉了。
桓徹扶著白煜從奉天殿的後門離開，朝乾清宮而去。
白煜醉得東倒西歪，一路走蛇線，桓徹生怕他摔著了，便蹲在他的麵前，回頭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白煜怔怔地看著他的後背片刻才趴了上去。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下雪了，雪花紛紛飄落。
桓徹背著他在風雪中緩緩前行，這情形似曾相識，白煜看著他的後腦勺半晌，喃喃道：“當初在安王府……你是不是也背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