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有了食思維也開始活躍起來,怎麼能沒有糧食吃呢?還不是因為地力太差,白花花的鹽堿地十多年不上肥,莊稼榨幹了地裏的油水。為什麼不上肥呢?隊裏沒錢買化肥,而土雜肥呢?原來的時候,社員積了些,偷偷地上了自留地,自留地的莊稼長得青油油的,而隊上的莊稼卻長得一塌糊塗。
書記搞了一陣子鬥爭,要求多積肥上公家地,有的上公家地的熱情不大,所以就不再積肥了,有的還是偷偷地積了些肥上了自留地。書記又組織隊上再搞鬥爭,到後來隊上和自留地的莊稼都沒有長好。
王小路又琢磨著,是不是村裏的人傻呀,不傻呀!至少絕不比城裏人傻。你看井台上吊杆吊鉤的設計,多好的杠杆作用和防漏桶的o型雙鉤呀。看看五爺子在給兒子娶媳婦蓋房的時候,每間房的預算也就隻有三百塊錢,買多少磚、灰,怎樣打地基,怎樣合理安排勞力,那裏麵的道道真是既複雜又微妙。
要說村裏人懶,不懶呀!別看幹公家的活拖拖遝遝,死氣沉沉,可要幹起自留地的活來,那人人都是行家裏手,擺弄的地就像買的花布一樣,既花哨又漂亮。公社獸醫站買土墊地基,一毛錢一車土,三嬸子一個娘們家,不知哪裏來的那麼大勁,大冬天價,扒了小棉襖,露出小花褂,幹了一晚上,拉了四十車土。
這些聰明勤快的人為什麼沒有糧食吃呢?琢磨來琢磨去,真是琢磨不透。
急急忙忙地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房子破破爛爛的公社,正巧管知青的邱社長在。王小路把斷糧的事兒一說,邱社長的回答很簡單:“糧食我這裏鳥蛋精光,什麼也沒有。你還是去找鎮上吧?”
王小路有點著急:“七死八活到了這裏,多少給解決一點呀,我是屎殼郎墊桌子腿,不行硬撐,還不一定能撐幾時哩!”邱社長指了指院子:“你看看,你看看,我這裏能找出一個糧食粒兒都是你的。去年上頭下的公糧指標多點,交完了公糧,大隊上的毛也拔得差不多了。各村都在挨餓,也不光你們知青,鎮上興許還能留點救濟糧。”
王小路沒有辦法,隻好悻悻地往鎮上走去,心裏想,無論如何,到鎮上磨破嘴皮也要要上糧食。去年夏天每人分了一百五十斤麥子,趕麵條、蒸饅頭,過了一陣子嘴癮。等到見到秋糧的時候,麥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秋天每人又分了二百斤玉米,冬天正趕上挖渠,活太累,又沒菜。秋天切了一大缸蘿卜條,撒上四十斤鹽,從醃上那天就吃,一直吃到缸底朝天。因為菜少,隻能朝著玉米麵使勁了,每個人的肚子就和無底洞似的,總也填不滿。一過了春節,隻能是少量的糧食摻上大量的瓜幹和野菜了。
春脖子長,冬天的大肚子漢刹不住車,糧食還是嘩嘩地下。現在呢,囤和肚子都空了,三天不認識糧食什麼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