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港遺風
廣州人 廣州事
作者:張淩鋒
陽春三月,鍾數不過是八九點的時候,太陽就已經升得老高,但陽光卻來得剛剛好的溫暖,趁著三春好天氣,我攜漪準備去黃埔遊一番。在寒冬後的陽光,不溫不火、不熱不燥,溫暖的陽光流瀉在我們的臉上,臉上也不禁跟著流露出幾許笑意。走過幾裏公路,擁擠過幾多人群,搭過幾站地鐵,便來到黃埔村的地鐵口。剛出地鐵口,迎麵而來的不是如地鐵內那種全是鋼與鐵熔鑄的混合物,而是典型中的“城中村”,不遠處是幢幢高樓,聳入雲霄,起重機、吊機直插雲霄,一副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態勢,而近處是一片片破碎的地表、一堆堆零星的沙土堆以及一陣陣冗雜的呼叫聲。
“黃埔古港,坐滿人就走,快過公交車。”一個黝黑的中年男子在賣力呼喊,很明顯,這是一個“搶”公車生意的人,換句話說,也許就是“黑車”吧。本來我們有所顧忌,可是看到很多遊客都上了,我們也最終屈服於公車難找之煩而上了車。車子看起來很不安全,門窗不分,車一開,風一吹,便是長發肆意橫飛。日日走在這條路的司機此時淋漓盡致地展現著嫻熟的技巧,總在我們還沒看到轉彎處的地方就減速下來,轉完後又立馬提速前進,似乎在展示自己的技術,又似乎在趕著坐下一趟,或者兩者都有。盡管如此,每次轉彎處,突然而來的離心,還是會引出一些女孩的低呼聲。我和漪還在車裏討論著這車的合法性,這也許得到政府的默認。車子幾轉後,便似乎經過武陵桃花林的窄窄的洞口進入了桃花源,車子駛進一個窄巷口,停了下來,司機說是古港到了。
我下得車,隻見兩邊樹木林立,在陽光下自然地伸展著自己的身姿,說不上是巨木撐天,但這種自生自滅的樹木在喧鬧的廣州挺難見的,也護蔭了一方人。暖暖的陽光透過綠葉星星點點打在樹下老人們的臉上,老人們借著樹枝搭了一個棚子,便擺起攤來。他們有的賣力地用沙啞的聲音叫賣起來,有的怡然地躺在椅子上,有人來了便睜眼瞥一眼。其實,在這裏賣水果便宜不了多少,並且帶回去也麻煩,但漪看他們年老辛苦,便說要在出來的時候買上一點水果。時近中午,兩人肚子都不爭氣地打鼓了,便到處搜尋著美食。我們走過那一條窄巷子,走進一條更窄的巷子,發現我們之前多慮了。巷子兩邊到處是賣些特產或者地方美食的鋪子,人也到處擠滿了。走了幾處,細看一番,發現地方美食和特產少得很,很多東西都是外地特產,例如:順德雙皮奶、土家特產、東北特產。本以為來到這個偏僻的古村,便能吃到較好的地方美食。在我們四處搜尋之下,還是讓我們找到了這一處的美食——艇仔粥和瀨粉。相傳,在不知名的年代裏,古老的水鄉廣州有一戶金氏漁民,有一女,名金水,心地善良。一日她把父親捕撈回來的一條鯉魚放回江裏。幾年後,父親病重,她非常傷心,來到江邊祈禱,此時,江邊霞光大作,一仙女翩翩於水中騰起,溫柔道:“幾年前,你善心放我回江,如今我該報答你。你隻要煮些魚蝦粥輔以油脆之物給你的父親吃了,便可祛病。“金水依法煮粥,父親吃了,果然病愈。艇仔粥也由此得名。故事不論真假,我們也能從中得到些信息,艇仔粥用魚蝦輔以蔥花、蛋絲、炸花生仁和油條,品味起來隻覺粥濃稠綿軟,香甜可口,加以眾多輔料,更覺爽脆軟滑兼具,固然風味獨特。
沿著窄窄而擁擠的街道、商鋪一路下來,突然豁然開朗,眼前有了一片遼闊的湖泊,兩旁樹木又聳立起來,街道不再逼迫而大氣起來。我們走了過去,麵朝湖泊,轉身一開,才赫然發現,“粵海第一關”這一牌匾高高懸掛在朱門上。愕然,這一片湖,居然就是從前的廣州海關處。也許是古人不見得大海,還是為壯大士氣,稱湖為海。我沒有深思,而把眼光投向這個“粵海第一關”紀念館這個建築,這個建築並沒有多少古味,是仿古建築,一磚一瓦都嶄新無比,透露出現代的氣息,百年的光陰一點都滄桑不了這裏。我們走進紀念館,按著《流淌的輝煌》這專題一路走過,也真真切切感受到古港曾經的輝煌,但最引我注目的是通草畫。通草畫張張百年曆史,描繪得栩栩如生,很有立體感,幾欲走出畫來,初看之下,還以為是立體效果,幾番審視,還是沒得其中奧妙,隻好悻悻然離去,留待後日。
出得館來,我們都有些興味索然,古港並沒有多少“古”的味道,便隨意起來,不抱目的,不懷期待,到處走走,來到了民巷。正是應了那句“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幸福快樂總是在苦苦求索後不經意間。這家民巷,已經被改造成一家店,屋梁處橫掛處一個幡子——“印沁堂”,門口有石台,台上卻無獅子或貔貅。尖角屋簷,青磚黑瓦,兩扇大門都褪去鮮豔的朱漆。跨過矮矮的門檻,迎麵而來就是一屏山水畫屏,屏上山水記不清,卻依然記得幾許灰塵蒙在上麵。屏後是一方天井,天井帶點頹塌、殘破。天井裏擺放著一個水缸,我沒有走過去看,總覺得缸中少了些東西。天井四周的屋簷下都垂掛著幾方陳舊的竹簾,竹席半放半收。天井的兩邊各有一道階梯,階級靠著牆壁。牆壁上的白石灰也有些發黃,有些地方還被無情的曆史褪了皮,留下斑點,或白或黃;有些地方還裂了一道道痕,這一看來,真是像極了百歲老人滄桑的臉,被漫長的歲月鐫刻成一條條皺紋,沉積成一點點老人斑。靠著牆,擺著一張長長的展覽櫃,櫃中擺放著些純手工的木刻雕版,還有對應的拓片。我隔著玻璃窗看著那些木雕版和拓片,感覺到有一股淡淡的木板味和幽幽的墨水味交融在一起從櫃子的間隙處流出,流到我的鼻子裏。我沿著天井的階梯走上去,便是大廳了。大廳的前方,在天井的上方,擺放著一張長長的、矮矮的木桌,這張桌子還未上漆,顯出純淨的木色和木紋。屋梁上掛著的竹簾沒有打下來,陽光照在桌麵,桌上麵攤著一張桌布,店家隨意擺了些茶具。這種桌子不配凳子,人要盤腿坐在席子或者塌凳上。廳的中間,依舊是桌子,隻不過桌子變成了大桌子,長約兩米、寬約一米。兩張桌子,一橫一豎,拚接成櫃台一樣,店家在裏麵,桌子同樣是未漆木桌,桌麵上整齊地擺滿了古風抑或民族風的物品。另一側邊的桌則獨立出來,桌上擺放淩亂著木刻的大大小小的刻刀,還有那種用來拓片的大刷子,而在我看來,在這裏顯得獨具藝術氣息。大廳的最內層則被封閉了,被一張張高高的櫃台遮擋住了,未能見。而大廳的兩側的房子也沒了,隻剩下這個大廳孑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