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大寧河一帶與鹽業相關的產業,如采煤、包裝、運輸等,均得到極大發展。光緒《大寧縣誌》卷一《物產》記:“慈竹,《竹譜》雲:竹之叢生,子母相依,曰慈竹。土人種之織為鹽包,以謀利。”又說,“煤炭,一名烏金。產東西兩溪者,附場最近,專為煮鹽之用,歲值巨萬。嚴如煜論川鹽:‘近年譚家墩出有煤洞,煤載小舟,順流而下,更為便當。’蓋指此也。其西南鄉亦多產煤處,陸運舟載,供城鄉炊釁之用。”在運輸方麵,清代大寧河“小舟自鹽廠至巫山,水程二百八十裏。小舟上下運載鹽米雜貨,至兩河口則運煤薪而已”。大寧鹽場的鹽遠銷千裏之外,雍正年間,四川實行計岸授鹽,“由大寧場運巫鹽至大江沿岸,有巫楚計岸9處,即巫山、巴東、秭歸、興山、長陽、鶴峰、恩施、宣恩、長樂九縣。至長樂岸途程最遠計1240裏。”故有“一泉流白玉,萬裏走黃金”之譽。
民國時期,由於川鹽濟楚等客觀條件,大寧鹽場依然生產繁忙。大寧鹽場的生產規模與雲陽雲安鹽場接近,位列川東前兩名。因雨季鹵水濃度太低,寧廠要停產半年。即使如此,寧廠依然聚集了大批相關人員。據民國《四川鹽政史》載,大寧場時有產業工人8000名左右,加上服務業及相關產業,就業人員當在萬人以上,如每人供養2~3人,食其業者亦有3~4萬人之多。此時,大寧鹽場曆史最高年產量達10798噸,一般年產在6~7千噸之間。
“十猶八九負薪歸,賣薪得錢應供給。”這是唐代杜甫記夔州婦女的《負薪行》詩。這些柴薪實際上主要賣給鹽場。大規模煮鹽對林木需求量極大。單在明代以砍伐林木供大寧鹽場專用的各省流民就達一二萬人(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卷六十六“各省流民一二萬在彼砍柴以供大寧鹽井之用”)。清代大寧河沿岸“柴塊居積如山,用以熬鹽”,“土人砍取薪,編列牌號,逐漸至場,利可倍蓰”,後山“嗣以人稠用廣,斧斤頻施,盡成童山”。所謂的“童山”,就是山上沒有草木,裸山。這種大規模的砍伐活動,導致大寧鹽廠兩岸童山禿禿。清代晚期,隨著熬鹽采用煤炭,這一環境問題才有所緩解。
鹽業生產的發展,並不完全使人民得利。一些大的鹽商和灶戶大量聘請工人,為了獲取更多利潤,他們壓榨剝削工人的勞動。此外,由於鹽稅是國家的重要財政支柱,政府也往往實行很嚴苛的盤剝政策。《明正德實錄》卷二十二載:“四川鹽課,大寧最上,雲安、仙泉則上次之”,也就在明代正德年間,大寧鹽場爆發了鹽工大起義,其肇始就與明王朝統治者對該地灶戶鹽工實行高壓盤剝政策直接相關。
1949年之後,寧廠鹽業公私合營,原先的數百眼鍋灶合並為四個大型車間。寧廠仍為巫溪縣最主要的經濟支柱,生產晝夜不息。河裏舟楫相逐,河道近於堵塞;岸邊人來騾往,碼頭貨物成山。後來通了公路,公路上運鹽運煤運糧的車輛也是穿梭不息。但是,隨著現代鹽業工業化大生產時代的到來,寧廠的鹽受到海鹽的強烈衝擊。古代蔚為大觀的大鹽場,在現代不過是一個區區小鹽廠而已,加之受到規模和低鹵水濃度的影響,成本較大,效益低下,到了20世紀90年代後,千年寧廠終於倒下了。如今的寧廠古鎮隻有殘垣頹壁,隻有老人和小孩,還有那不知道世道變遷的白鹿鹽泉,仍在執著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