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了,她依然在那裏等候,夕陽將要離別,在半山腰羞澀的向萬物告別:我要走了,明天的我永遠不再重來!
淡淡的霞光映紅了稚童們的臉蛋,一股子的歡聲笑語來得突然,走的卻非常的緩慢。這個時候,她什麼也沒看見,唯一的昏鴉在天空哀鳴,黑色的鋸齒狀羽翼在不停的扇動,沒有用餐的原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找一塊閑地去休息,然而在這個時候她誰都不認識,張三奇的走失讓她又回到了以前。
大廈門前擺地攤的一些老婆娘們在不停的吆喝,嗓音嘶啞的刺耳,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認同。雲彩已經看不見任何的足跡,一輪淺白色的圓月在東邊冉冉升起。沒有一點點的光輝,隻不過還沒到時候。誰都知道,這是夜幕降臨的征兆。沒有風,沒有光線,隻有數不盡的樹葉在那裏唦唦作響。貓頭鷹依然鳴叫,叫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在這裏,沒有人能夠看得見有一個坐在台階或者說彳亍在步行街找人的婦女。更沒有人知道她是一個西方女人。
“買橘子嘍。便宜了,一斤兩塊五!”她依然能夠聽得見在隔壁街道商販子吆喝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她比誰都清楚,兜裏空蕩蕩的,一份鈔票都沒有帶,她依然覺得自己很渴,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東西的她壓根就感覺不到一點點的饑餓。
夜幕很快就要降臨了,商販的吆喝聲也隨之消失,一群從學堂門走出的小娃娃們唱著山歌回家,隻用了一刻的時間將街道沸騰,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跟任何一個的同類沒有共同的語言。她站了起來,眺望了一下四周,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就連往日裏擁擠的人行道也變得清靜,沒有一輛載人的車輛,連拉貨的也很少見。掛在空中的圓月漸漸變黃,將應有的光澤鋪灑在地麵,像是給快要出嫁的新娘披上了潔白的婚紗。
是時候也該回去了。她在想,頭發變得汙穢不潔。在她的眼裏,這些似乎對她來說已經毫不相幹。
她起開了身子,邁著極度蹣跚的步子向另一條街道走去。手裏握著她的粉色頭巾,顏色很淡,她到底還是不能夠明確她到這幹嘛來了。來了多長時間,等了多長時間,她全然不曉。
晚上,她居住在一個沒有人的窯洞,因為在這裏她沒有歸宿,根本沒有。隻不過她要等的人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音訊。窯洞的地麵長著大概一米高的茅草,不過已經幹了,葉子很硬,假如你不能夠撥開草叢,根本不知道離地麵還有多長的距離。在無意間躺下,雖說是黑夜,但她沒有絲毫的恐懼感,原因隻有一個,她已經習慣了所有,也就是說,這樣的生活遠遠不是頭一次。
月光越來越暗,在禿丘頂上時不時的傳出野鳥的叫聲,那聲音淒慘,那聲音鳧嫋,不過在她眼裏,這些就是她今晚唯一的陪客。
在整個夜裏,她沒有一絲的睡意,隻不過外麵起風了。吹得頭頂的草葉作響,不過還好,至少在今晚她有了去處。
麗薩,為什麼不帶我走?她在自己的“房間”裏頭在不停的絮叨,這不是她的天真,更不是她的神經質,這些事情對我來說,確實有點難度,但她是怎麼做到的,沒有人可以知曉。
她明知道今晚就會失眠,但她為什麼會坐落在這裏,依然如此,但對於麗薩來說,這已經成為了她的心理陰影,永遠揮之不去。她並不了解張三奇,隻是因為她不想成為曾經的吉米,因為這樣的生活她已經夠了,她心裏比誰都沉,如果將她的命運攤在我們這些不具有所謂“神經質”的人身上,我估計就會崩潰。
在這些天,她一直就是這種生活,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她依然存活,沒有死掉,這是一個奇跡,對於整個正常人來說,她是一個西方人,不具備這種功能,然而在這個時候在她身上似乎有一種散發不出的能量在體內瀦留,這是一個例外。
在這個晚上,在這個有月光的晚上,她想起了一切,因為她曾在隊裏當過苦力,眼巴巴的看著丈夫驀然出軌,這是一個謎語,一個誰也揭不開或者說壓根就沒有謎底的謎語,在她眼裏,感情比什麼都重要。不管是自己的男人還是一個可憐的同類,她都要伸出援助之手,可這種援助之手在她所生存的這個世界裏頭沒有一點點的作用,因為她看不見有人會有災難,正因為這樣,沒有別的原因,隻因她所生活的環境沒有白天,隻有黑夜。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她在不停地輾轉,她既然沒有想到在夏天為什麼她身下所鋪墊的草葉會是枯的,就是這個原因,她的生活還是一個未知數。
與楊小生的日子時間根本不長,他與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然而楊書記早就對他們有看法,誰說混血兒天生就是聰明。這個事實已經證明了她的一切,在我看來,並不是混血兒不夠聰明,而是僅僅所處的環境有所不同。在同一條理論上,有著可以推翻這個理論的事實,就已經是一個不可琢磨甚至脫離主題的辯證。
天終於破曉了,在她難熬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大截,她明確的知道,自己注定要走這條路。
她起身了,這一次她不再去找張三奇,而是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尋找回家的路,臉色是格外的差,沒有一點點的血絲,頭發的蓬亂再不說了,就憑假象的猜疑完全可以猜透她現在的求樣子。
為了張三奇,她在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在這裏遭罪。在她病懨懨的離開以後,她失望至極,因為她可以想到,在這個時候她的心裏是無人能夠替代的。
還不到半個時辰,她暈倒在離這不遠土埂下麵,像個僵屍一樣在那裏躺著,沒有人看見。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沒有吃東西所走過的路程,因為這樣的距離還很遠,很遠。這個過節在她逝世之後仍然不明白的。雖說她還是個中年婦女,因為一次次疾病的折磨,一天天雨水的澆灌,她已經患上了風濕病,這種病是很難痊愈的,甚至無藥可醫。
“小夥子,過來,這裏好像躺著一個人。”一個穿著中山裝的放羊老漢在不停的喊叫。
“等會,我馬上就過來。”在這塊地的對麵有一個男孩,大概十七八歲。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圍著山路奔跑。他跑步過來,看了一下已經昏過去的阿潤,“還好,有氣,快送醫院。”
老漢眼巴巴的望著青年,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阿潤,歎道:“送醫院要人民幣呀,哪有?”
“那怎麼辦?不會扔在這裏不管吧?”在他的聲音中流露出百般的無奈,他搖了搖頭,對老漢說,“咱們找個有人家的地方把她收留,不然她會死掉的。”
“嗯,我看行!”他把正在吃草的羊群趕入到一塊荒地,兩人將昏迷的婦女從土埂邊抬了出來,他的胡須很長,一直拖到了阿潤的額頭,他們下了坡路,想找一個歇腳的地方,看了看快要死掉的阿潤,他們有鼓足了勇氣。
起風了,路麵的沙土已經被旋風卷的空中飄浮,今天的風是沒有方向的,一會朝東南方向刮,一會朝西北方向刮,他們原本以為風勢會減弱,風的不斷追逐讓他們停住了腳步,在他們麵前,沙粒接踵而來,風的驅使不得不讓他們停下腳步,因為沙土迷住了他們的眼睛根本睜不開。兩人將阿潤輕輕地放在一塊草灘上,老漢將自己豁開的上衣用兩隻手緊緊裹住。青年坐在向陽的土埂下,讓禿丘為他擋風。
讓他們放心的是風沒有帶來一滴雨點,雲彩被他們吹得蒙蔽了上空,在夏月卻看不到一點點的雲彩,風依然在咆哮,驅趕著樹枝在不同的角度東倒西歪,不斷地發出吝嗇的聲音,那聲音,讓人覺得可怕。
風依然沒有聽,不但沒有減緩,而且比以前咆哮的更厲害,老漢的草帽已被狂風卷到了溝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