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碎了……
歐陽箬顫抖地用手一點點將碎玉攏了過來,仿佛要留住最後的一點念想。
父親,蘇顏青,一個是至親,一個是出現在自己生命中天神一般的男子,這一摔,他終於將她的信仰全部摔碎,統統不留一點溫情。
楚霍天見她不哭不鬧,隻在地上摸索顫抖地撿著碎玉,心中越發暴怒。他猛地上前,一腳將她好不容易攏來的碎玉一腳踢了開。狠狠地揪起她怒吼:“你到底說不說!為什麼會在該死的蘇顏青身上!為什麼他會在醉後喊你的名字。為什麼!”
歐陽箬冷冷的看著他,眼中再無往日的溫腕與柔情,隻剩下悲涼與憎恨。
她一點一點掰開楚霍天緊扣她的手指,站定後顫抖卻又堅決地道:“皇上既不信臣妾,臣妾自然無話可說。可笑你我夫妻一場,最終不過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姬妾。是臣妾往日太傻,以為終歸還有情義,可是皇上竟然聽信別人一麵之詞。此時此刻,臣妾請皇上賜一死。不論是三尺白綾,還是一杯鴆酒,臣妾都絕無怨言。”
她說完,倒退幾步,攏了攏長發,對他略略福了福:“皇上容臣妾回宮靜侯旨意,另外與三皇子,霖湘作別。孩子可憐,還望皇上仁慈,多多看顧。臣妾先走一步。”
她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走到殿門前,她略略拍了拍,過了好一會,殿門大開。歐陽箬頭也不回,昂著頭當先走了出去。
殿外天光耀眼,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從麵前直撲而來。在淩厲的風中,她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的輕鬆與暢快,那烈烈風吹過,似穿過她的靈魂一般,她的長發飛揚,再無任何拘束。
兩邊的宮人吃驚地看著她。歐陽箬微微一笑,漸漸消失在他們的眼中,也徹底地消失在楚霍天的眼前。
歐陽箬一路走回了“雲香宮”,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一切仿佛什麼都未發生一般,四周寂靜得跟自己剛才離去時一樣,西廂房還能聽得見霖湘歡快的笑聲。
她恍惚地往前走,從“鳳儀宮”一路強撐過來的心神終於渙散,腿一軟,她重重跌在地上,手腕,膝蓋蹭到青石板上,火辣辣一片,有的地方血滲了出來。
“母妃!母妃!”小霖湘跳著跑了出來,紅通通的麵上玩得一頭是汗。身後還跟著香葉。
香葉看著歐陽箬披頭散發,麵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慌忙上前扶起她,連聲道:“娘娘摔著了麼?姑姑呢?德軒呢?”她一連聲問著。小霖湘也十分緊張地望著歐陽箬,大大的眼中有著疑惑與害怕。
歐陽箬推開香葉的手,微微一笑,吃力地抱起霖湘含笑問:“你這丫頭怎麼每次都玩那麼野呢?母妃教你背的詩都背了麼?”
她邊說邊抱她進去。有多久沒抱霖湘了,似自從自己有孕就不曾抱過她了,沒想到日子那麼快,當年那團俯在她胸前的緋紅色的小人,如今長得這般大了。
香葉怔怔地看著歐陽箬反常的舉止,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連忙跟了進去:“娘娘,這……”
歐陽箬平靜地看著她,一雙幽黑的大眼中神色難辨:“去,將宮門關上,若是‘雲香宮’的人,或者傳旨的太監便放進來,若不是,一概擋了。”
香葉驚疑不定地退了下去。小霖湘已經三歲多了,心智稍開,見歐陽箬比往日笑得親近古怪,倒不吵不鬧,隻靜靜的靠在她的胸前。
歐陽箬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忽然笑道:“霖湘我兒,你的母妃真沒用,不能陪著你一起,看著我兒最後嫁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母妃……母妃真真是沒用。”她喃喃地道,一點一點的淚滾了下來,落在霖湘小小的麵上。
小霖湘驚覺,連忙用小手為她拭淚,用帶著稚氣的聲音道:“母妃不哭,是不是摔痛痛……”她年紀小,隻當母妃摔倒痛得哭了。
歐陽箬的淚越發落得急了,她邊哭邊笑道:“是,母妃這次真的是摔得重了,摔得痛了……”她的眼是笑的,淚卻不聽使喚一般落了下來。
乳母此時抱了小嬴州過來,見歐陽箬如此,嚇得不敢上前。歐陽箬抹了把淚,上前接過小嬴州,細細地看了看,才問小霖湘道:“這是你的弟弟,以後你替母妃好好照顧她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