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玄!——”遠遠的一匹白馬飛弛而來,來人清清朗朗的聲音蕩得很遠,似在耳邊一般。
蘇顏青心頭一跳,看向來人。隻見趙清翎一身月牙白長袍,外罩同色透明罩衣,一派風流倜儻的模樣。
他身下的馬跑得極快,不多時已奔到他跟前,勒馬長立,他手一按馬鞍,身形似雲一般飄落下馬。
蘇顏青看了看他,默默下了馬,抱拳道:“子玄謝過趙先生相送。”
趙清翎但笑不語,過了半晌才笑歎道:“當真不再回來?”
蘇顏青神色未改,麵上的神情若冰封千年的寒雪,他點點頭,看向那伸向遠方的官道:“皇上若有詔,子玄自當領旨,若無詔,不再回京,這是子玄對皇上的承諾。”
趙清翎微微一笑:“她若有難,你會不會回來?”
蘇顏青的麵色終於裂開一條縫隙,隨即又木然道:“有趙先生看著,子玄相信不會有什麼事的。”
趙清翎微微一歎,不再說話。
此時,錢煙翠嬉笑走近。她看看趙清翎,大方地福了福,又對蘇顏青晃了晃手中的野花:“夫君,這花好美啊。你喜歡不?”
蘇顏青俊美的麵上露出一絲尷尬,看著眼前迎風招展不知名的野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趙清翎清冽的眼眸在錢煙翠走得通紅的麵上微微一閃,笑道:“蘇夫人精神不錯,這一路上蘇將軍就不寂寞了。”
蘇顏青不置可否,隻略略看了她一眼。
錢煙翠紅了臉,收回手,有些羞怯地看著蘇顏青的麵色,嚅嚅道:“我就隻會闖禍而已。”她說完,娟秀的麵上悵然幾分,低了頭走回馬車之中。
趙清翎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歎,伸手拍了拍蘇顏青的肩膀,笑歎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她雖然沒有十分的才情與聰慧,但是心地卻是好的。你可別委屈了她。”
蘇顏青微微苦笑,點了點頭,對趙清翎抱拳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趙先生請多多保重,她……就勞煩先生多多照顧!”最後一句,他說得黯然神傷,終究是忘不了那抹看似乎柔弱卻比男子更堅強的身影。
趙清翎淡笑著回道:“你放心罷。”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勒馬而立。蘇顏青再一次回望那土黃色的綿延官道,眼中閃過一抹決然,輕喝一聲,狠狠揮起馬鞭,飛奔向著前路。
三月微帶著楚地還未消融的淩厲的風打向他,如玉雕一般的俊美五官上是再也按耐不住的痛苦與絕望。
遠遠的,趙清翎清冷如仙的背影漸漸越來越遠,那座百年繁華的楚京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小……還有她,是否佇立在重重宮闋之中寂寞如深穀中的幽蘭。
暖閣之中,更陋滴答,一點一滴,不像是落在水中,更像是落在心裏。歐陽箬眼波沉靜似水,靜靜看著窗外的萬綠吐翠,千山競綠。
好一派春光燦爛!
歐陽箬大而幽深的眼眸黯然流轉,眼中的光華似最美的七寶琉璃盞,長長的發已經規整地梳籠而上,式樣是楚霍天最喜歡的流雲髻,一顆顆碩大的珍珠用細細的銀釵固定,一枝一枝隱在發間,似天上的星星,在偶爾的轉動間,熠熠生輝。
兩邊長長的單鳳銜珠金步搖一晃一晃,薄如蟬翼的鳳翅高高翹起,長長的七彩寶石鑲綴成的鳳尾牢牢的盤包住兩邊的鬢發,一望過去,雍榮大方,又讓人不敢直視。
長長的的拖尾裙擺鋪開,蜿蜒在身後,似一波春水,被偶爾的微風,吹皺了幾許。翠色的宮裙上繡了式樣極簡單的同色樹葉,湖翠色襯著她那如雪瑩白的肌膚,更添十分韻致。
她的容光清冷似雪,長長悠遠的秀眉上施了淡淡的青黛,一點挑花繪在額間,更襯得她絕世容光,無人可當。
她站在暖閣的闌幹前,也不知待了多久,德軒悄悄地躬身進來,心中輕歎一聲,又欲轉出去。
她,已經站在這裏很久,前麵是重重宮簷,身後是翠色萬重的山色。德軒不知她到底是在看些什麼。
他的腳步輕撚如貓,剛轉出去。獨自出神許久的歐陽箬卻淡淡回頭:“有什麼事?”
她麵上波瀾不驚,在轉頭的那一瞬間,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