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天上的星子也漸漸隱沒在雲層之中,似害怕著這即將到來的殺戮。
歐陽箬深吸一口微涼的夜風,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遠遠的,似還能聽得見箭上弦滿拉弓發出的微微聲響,也許隻要其中有個人失手射出長箭,那她登時就會便得跟刺蝟一樣,混身上下釘滿箭。
她身後身影微動,趙清翎剛想要擋在她跟前。
歐陽箬卻長袖一揮,似夜色中美麗的蝴蝶一樣展開雙翅,她朗聲道:“臣妾柔婕妤歐陽氏求見皇後娘娘。”
過了一會,圍得如鐵桶一般的鐵牆終於開了個口子,皇後坐在鳳輦之上,由人抬著過來。她見歐陽箬獨自出來,忽然冷笑道:“怎麼?柔婕妤想向本後投誠嗎?現在好象晚了點。”她說完,又笑了幾聲,那蒼白空洞的笑聲在死寂的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歐陽箬靜靜地看著她笑完,才道:“臣妾是來請皇後娘娘放臣妾回宮。臣妾要照看小皇子,小帝姬。若皇後不肯,臣妾自當回皇上身邊,與皇上生死一起。臣妾與皇上恩愛深重,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件美事,到時候來世亦能再做夫妻。”
她說得平穩寧靜。皇後卻聽得麵色鐵青,她惡狠狠地看著她,怒道:“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與皇上自稱夫妻!?你別妄想了!就算是死,本後也不會如你所願讓你們死在一起的!”
她說完,對左右怒道:“去!將這賤人拖回宮中,去守著那兩個小雜種。本後等皇上下了詔書之時,就是你們的死期了!滾!”
左右宮人麵麵相覷,猶豫著上前要來拖。
歐陽箬喝道:“本宮豈能由你們的髒手來拖?本宮有腳自己會走!”她說著,大步走出。
一步,兩步……她義無返顧地走向那殺氣騰騰的千人軍中。
趙清翎站在殿前看著她微微淩亂的一縷長發淩空飛舞,長長的衣袖被夜風吹得鼓了起來,似天上的仙子一般,飄然欲乘風而去。
她一步一步,儀態萬方,那麵前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叛軍不知不覺讓出一條狹小的路來。歐陽箬絕美的麵上浮起一絲微微的笑,纖柔絕美的背影終於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趙清翎站在夜風裏,佇立良久……
歐陽箬一路疾行,回到了“雲香宮”。果然隻見宮門禁閉,卻無人看守。她趕緊上前拍門,過了好一會,才在門後響起謹慎的問話聲:“誰?”
歐陽箬聽得是香葉的聲音,喉嚨一緊忙道:“是本宮回來了。”
香葉“啊”地一聲,然後驚喜萬分:“是娘娘回來了,是娘娘回來了!”
過了一會,宮門大開,宛蕙欣喜萬分的迎了出來:“娘娘回來,這可好了,這回什麼都不怕了。”
歐陽箬見她們都在,心神一鬆,這才發覺冷汗早已經將衣裳**了。
她顧不得許多,忙扶了宛蕙的手急道:“霖湘和嬴州呢?快些抱來!”
宛蕙忙扶著她進去,連聲道:“都好好的,娘娘,這是怎麼回事啊,奴婢瞧著‘甘露殿’那邊不對勁,想去找娘娘又被轟了回來。那些人凶神惡煞的,說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意旨,還說不能出宮,違者要殺頭的。”
歐陽箬隻進去找小霖湘,小嬴州,見他們二人頭靠著頭,正睡著正香了,心裏的大石才落了下來。
她心頭的擔憂猛地卸下來,渾身似被抽了筋一般軟了下來,跌坐在椅子上。宛蕙見她麵色蒼白,又不敢再問,隻連聲叫外邊的宮女打水,端安神湯來。
歐陽箬擺了擺手,對宛蕙正色道:“姑姑,如今出了大變故了,姑姑是本宮最信任之人,本宮請姑姑帶小帝姬與小皇子暫時避一避。”
宛蕙大驚,又要再問。歐陽箬急急道:“如今事出突然,沒空跟姑姑解釋,姑姑隻要記住,無論如何要保護好本宮這雙兒女!”
宛蕙終於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險撲麵而來,她張了張口,半晌才沉重道:“娘娘放心。奴婢就算拚了命也要護得小皇子,小帝姬的安然無虞。”
歐陽箬看了看她略顯蒼老的麵容,忍不住哽咽道:“姑姑,跟著本宮讓你受了不少苦了。”從華地城破開始那一天起,宛蕙姑姑就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照顧她,鼓勵她,每每她心灰意冷之時,又想盡辦法讓她振作起來。
這份情意早就超過了主與仆,倒更似母女。
宛蕙亦是動容。歐陽箬看了看天色,擦了把淚,對宛蕙道:“叫上香葉香靈,將小皇子小帝姬抱著隨本宮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