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一路上跟蹤阿骨打來到東海之瀕。李憲心裏很清楚,等天一亮,阿骨打就會挾持徽宗上船,到時,他縱便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把人救下來了,怎麼辦?李憲腦子裏想了一個策略,就是以自己的七星步配合幻影指,強行出手,一指點向撻懶的手腕,另一指直取撻懶的腰間大穴。但是,他隻有五成把握。如果對方手裏挾持的是一般人,他或可敢試,問題是,皇上乃萬尊之體,不容半點傷害。何況,要突然襲擊,第一指必須點中撻懶的手腕,使他無法將牛耳刀刺出去,第二指也要點中撻懶,否則,他可以用另一隻手持刀,仍可威脅到皇上。撻懶並非一般高手,他硬功已修煉到上乘境界,李憲並沒有自信這兩指都中。即使他可以點倒撻懶,因為自身全力一擊,背後空門大開,阿骨打肯定會趁機攻上。阿骨打同樣力大掌沉,這一掌自己硬挨下去,不死也要落個重傷,重傷後的自己能保護皇上離開嗎?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馬。要想帶著皇上逃離,必須在第一時間跨上馬去。他左想右想,一直不敢強行出手。那邊阿骨打和撻懶雖然有徽宗在手,做為挾持,也怕李憲突然玩命。所以,盼望那漁民青年早早地把船劃入大海。
阿骨打道:“漁民兄弟,你瞧見我那幾十匹快馬了吧,個個膘肥肉壯,隻要你趕緊出海,本人就把它們送給你了。”漁民道:“馬是陸地之王,我們漁民世代與海結緣,發不了這種財。”
這漁民居然不吃這一套。李憲暗暗感激,也已經看出來,漁民在為他拖延時間。
李憲猜得不錯。這漁民早就從雙方的言語中猜知被挾之人乃非常重要的人物,又從口音上聽出那阿骨打和撻懶非中原人,自然就會偏向於李憲。事實上,出海雖有黃道吉日之選,但像今天的生意,並非出海打魚,他又怎會在乎時辰早些晚些呢。漁民看看天,瞥一眼李憲,心說,夥計,快想想辦法吧,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天的確已經大亮了。撻懶已經明顯有些不耐,他再次揮揮手中的刀,道:“小子,你開不開船?”
還沒等漁民應聲,突然,有人替他說了。
“別忙。”
這一聲來自撻懶身後。別說撻懶,在場這幾位都嚇了一跳。因為阿骨打和撻懶靠在船上,背後是大海,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來。就在他一愣之間,突然一條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緊接著,他的重心一傾,“撲通”一下被拽進水裏。
阿骨打一扭頭間,看到水裏躍出兩個人來,居然是時飛、鐵頭、許良民,就知道對方援兵來了,急忙出手抓向徽宗。李憲早就在等待這樣的機會,哪裏會讓阿骨打得逞,他腳踩七星步,撲了上去,一掌就阿骨打震開。阿骨打一退再上,兩人打在了一起。
這時,蘭兒騎著馬從正麵奔過來,把驚慌未定的徽宗拉到一邊,道:“萬歲,你受驚了。”那漁民一聽,這富貴公子居然是皇上,慌忙仆倒在沙灘上。
蘭兒看看李憲已占了上風,再看時飛等人,卻是暗暗叫苦。原來,那撻懶雖然不會水,但在落水之際,左手胡亂一抓,抓下一塊船舷。一開始,他在水中幾個沉浮,喝了幾口水,但是,時飛等人也無法靠進,因為撻懶右手中牛耳刀一揮,便是一道白練,威力無比。
過了一會兒,撻懶仗著左手船舷的浮力,居然穩住了身形。自上次在水中被時飛戲耍後,阿骨打和撻懶就練了幾天的水性。撻懶定住心神,再有船舷相助,已經穩了下來。他惱羞成怒,將刀一扔,一掌拍向時飛。這一掌去勢好快,時飛慌忙沉進水中,還是感覺到水狼洶湧,身子在水中不住地後退著。哪知,撻懶此刀本是虛招,他手掌一旋,一股巨大的掌力朝鐵頭湧去。鐵頭哪料到他突然朝自己出手,再想躲已不及,那一掌著實地擊在他的胸前,將他直打上半空。
時飛鑽出水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和許良民都是大叫一聲,猛地劃向鐵頭。“大哥,大哥。”時飛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他望著撻懶,大喝一聲,雙拳奮力擊出。
岸上蘭兒見了,急得叫道:“時大哥,不要。”
但是,此時的時飛已經失去理智,他再也不是那個眾人眼裏機智聰明的邊城老二了。他的眼前浮現了十幾年前,三人撚香結拜的一幕,想到了那個不願同年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日死的誓言。
時飛的雙拳還沒有擊到撻懶胸前,撻懶冷笑一聲,猛地一掌拍出,後發先至,一掌印在時飛的胸前。時飛悶哼一聲,被撻懶打上岸來。蘭兒撲了過去,抱著時飛的身子哭道:“時大哥,時大哥。”
許良民本是個冷靜的性子,此時,也和時飛一樣。他心中巨痛,看看兩位兄長先後遭受撻懶的重掌,他心如刀割。
蘭兒扭頭看去,許良民正雙眼血紅地朝撻懶遊去。她慌忙叫道:“許大哥,快上來。”
許良民卻猶若不聞。
漁民呆了一呆,道:“我去。”
隻見漁民青年忽地跳了起來,如一條魚般躥到許良民身邊,從水中拽住他的腿,將他拖上岸來。
許良民剛上岸,又往水中撲。
此時,撻懶正借著船舷的浮力,一點點往岸上靠。
蘭兒大聲叫:“李公公,快把他們打發走啊。”
徽宗見時飛和鐵頭都緊閉著眼,已經不聞氣息之聲,也忙道:“李公公,時飛和鐵頭已經不行了。”
李憲其實早就看到了,但是,阿骨打並非一般高手,要想勝他並非易事。何況,他還保留著一分注意力,擔心阿骨打突然向徽宗下手。但這時候,撻懶眼看就要上來了,等他們聯手後,自己再想取勝恐怕再在三百招之外,到那時,自己就無力保護皇上了。李憲突然身法一停,麵色凝重,雙掌緩緩旋動著。驀地,一海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氣流阻住,豎成一堵水牆。阿骨打一驚,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李憲冷冷地道:“此乃混元乾坤功。”說著,李憲猛地雙掌一翻,向外推出。阿骨打臉色大變,趕緊向後飛躍。他雖然早就凝神戒備,但是,那混元乾坤功威力無匹,縱使他已退開數丈,仍百巨大的後勁撞在胸口,坐倒在地,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此時,撻懶已然躍到岸上,他慌忙攙扶起阿骨打。“少主,你受傷了?”阿骨打點點頭,低聲道:“快撤。”撻懶抄起阿骨打飛身跳上馬,飛奔而去。
李憲來到徽宗麵前告罪。
“萬歲,奴才該死。”
徽宗真想臭罵李憲一頓,見他神色委頓,歎了一聲,道:“李公公,朕知道你施展混元乾坤功耗費內元,你先休息一下吧。”
“謝萬歲。”李憲盤膝於沙灘上,閉目垂簾,開始調息。
許良民撲通一下跪在鐵頭和時飛麵前,像傻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蘭兒換了幾聲:“時大哥,鐵大哥。”見兩人不醒,又去搖許良民的胳膊:“許大哥,你快看看,為什麼時大哥和鐵大哥還不醒來啊。”
漁民青年過來探了探兩人的氣息,搖搖頭,道:“姑娘,兩位大哥已經走了,你節哀吧。”
蘭兒聽罷大哭起來,哭了一會兒,她扭頭看著李憲道:“李公公,你武功高深,為何不早些施出絕招?”
徽宗歎道:“羅姑娘,這不能怪李公公,他的混元乾坤氣功雖然威力極大,但耗費內元,每次施展完必須要調息才能恢複。”
這時,李憲內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他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慚愧道:“羅姑娘,萬歲說的對,非是本公不願用混元乾坤功,實是怕傷了阿骨打,自己也再無出手之力,讓撻懶威脅到萬歲。”蘭兒道:“可是,時大哥和鐵大哥……”徽宗上前拍拍蘭兒的削肩,道:“羅姑娘,他們是為救朕死的,朕會感激他們的。”蘭兒哇地一聲,撲在徽宗懷裏,又是一陣哭泣。
接下來,徽宗好言相勸,總算使蘭兒止住哭聲。
李憲道:“萬歲,阿骨打被奴才重傷,怕是沒有十天半月無法恢複,隻剩下一個撻懶,斷不會前來送死,咱們趁此機會,趕緊返回京城吧。”
徽宗看看蘭兒,蘭兒也正望著他。
徽宗道:“李公公,時、鐵兩位大俠是為朕而死,現在,兩位大俠的屍骨未安葬,朕怎麼能離開呢?”
徽宗之所以不肯離開,一半確實對時飛和鐵頭的死感到歉然,一半是為了蘭兒的緣故。他知道,蘭兒肯定要護送時飛的屍骨回大名府,因此,他才有此一語。蘭兒雖然對這個風流倜儻的皇帝並無多少好感,但也無惡意。尤其是徽宗赦免了大名三義的罪名,並支持他們開張了茶館。她看著徽宗就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放下個人安危,讓死者瞑目。徽宗如此一說,蘭兒心中頗覺寬慰。
徽宗等人來到保順軍城內,並沒有驚動官府。李憲雇了幾輛車,買了兩口上好的棺木,兩輛拉著棺木,一輛拉著徽宗、蘭兒。李憲與許良民各騎一馬,一行人朝大名府奔來。
路上,蘭兒心力交瘁,再加上奔波了半夜,沒過多長時間便頭一歪睡去了。徽宗本也已疲憊。但是昨天經曆了生死險關,他心中一直蓬蓬直跳,哪裏睡得著。何況,對麵坐著嬌小迷人的蘭兒。蘭兒睡去後,朱唇輕啟,眼睫低垂,睡態極具誘惑力。徽宗慢慢地挪到蘭兒身邊,輕輕地伸出手,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裏,然後將自己的衣袍蓋住弱小的身子。
前麵有一片雨坑。車突然一顛。蘭兒睜開眼來,見自己躺在徽宗的懷裏,恍然坐了起來,臉上火辣辣的。
“萬歲,民女……民女……”蘭兒還以為自己睡著後靠在了徽宗的身上呢。徽宗關切道:“羅姑娘,車快風冷,朕怕你著了涼。”徽宗是想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但是,蘭兒並沒有理會到,他看到自己身上搭著徽宗的外袍子,不由心中一暖,暗道,他居然不管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給我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