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樂了:"你也不用對自己這麼狠。"
張曉天也破涕為笑:"李連傑不是說嘛,男人要對自己狠一點!嗬嗬,其實,剛才我說的那句話,是我大伯說的。我大伯年輕時有個相好,後來因為時代原因沒能結婚。這麼多年過去了,聽說那老阿姨也去世了,我大伯一直耿耿於懷。而我大媽就更加耿耿於懷了,總是追問他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相好,每次我大伯被問煩了,就會說:'我沒想!真的!我要是撒謊,叫我不得好死!'哈哈!"
於果見他跟自己剛認識二十分鍾,就這麼交心交底,把家裏的事抖了個幹淨,一點兒也不注意‘不能交淺言深'的基本社交準則,看來真是十分單純的人,跟自己初入社會時一樣,純潔得像一張白紙,不由得略有好感,但也為之歎息。
"可惜……我大伯和我爸爸性格太厲害,從小就對我很嚴厲,所以……我老是這麼懦弱,想堅強起來,可就是沒骨氣……"張曉天喃喃地說,"陳威他們沒事就捉弄我,甚至抽我耳光,我也都忍了,但是,我最受不得別人冤枉我,他們這樣栽贓陷害我,我……我真想跟他們同歸於盡!"
於果見他動輒就從極端的懦弱走向另一個極端,不禁有些喟然,覺得這孩子的家長實在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教育方麵真的投入太少了。再或者,這孩子的家長和叔伯輩,也都是粗鄙蠻橫的人,這才造成了張曉天今天這種性格。
於果本來不是個愛說話的性格,卻還是說:"你應該一開始就跟他們闡明立場,而不是一直隱忍。你的一直隱忍在他們看來,不是什麼寬宏大量不計較,而是懦弱可欺的表現。你一再退讓,他們就一再得寸進尺。這時候你突然爆發,他們會覺得猝不及防,也會格外惱怒,然後加倍欺負你。"
張曉天愣了愣,聲音又軟了下來:"那……那該怎麼辦?"
"向上反映吧,既然龐主任偏袒他們,你就去告訴副廠長,一直告到廠長。我不是慫恿你,你應該全麵抗爭。當然,你要是覺得不值,可以離開這家單位,去別家試試,反正你是剛實習,跟這個單位也沒有什麼利害關係,應該也不留戀吧?但是,無論哪一種,你都不要因為屈服而賠償。那既然不是你幹的,你就絕不能在這一點上讓步。"
張曉天聽得一愣一愣,半晌,又有些不甘心地說:"錢是小事……不到三千塊錢,一個月的工資足夠賠了,但是……我不能離開這家單位……"
於果和他離得足夠近,也在暗地裏觀察他,這倒不是懷疑張曉天,隻是於果身懷驚世大秘密,常年保持十二萬分小心,對誰都不會放鬆警惕。
於果見張曉天的手細皮嫩肉,應該是沒幹過什麼活兒。一般來說,學曆高的人多半是平凡人家甚至農家子弟,雖然也不乏白淨的男生或者水靈的女生,但他們的手卻無一例外被生活的操勞給打磨得十分粗糙。而張曉天的手幾乎像是古代美人的手,比一般城市裏的女孩還要細嫩,一看就屬於從不幹體力活的人,家境應該不錯。這樣說來,三千塊錢,也許真的如他所說,不算什麼。
隻是張曉天說不能離開這單位,於果不由得錯愕。
張曉天定了定神,似乎下定了決心,說:"好吧,你幫了我,我也不該跟你藏著掖著。其實,我們家也包海養殖,但是無論是品種還是成活率,都不算好。聽說藍色深度集團是膠東市的大拿企業,在沿海養殖方麵也是巨頭,其實也專門去請教過。
"無奈人家的養殖技術都是秘密,絕不外傳,所以家裏就讓我到這裏打打工,取取經……唉,可惜,我這麼笨拙,也沒學會什麼。而且既然家裏讓我以一個普通學生身份進來工作,就沒也沒跟集團高層打過招呼,本來以為這樣算隱秘的,卻沒考慮到會有老工人成天欺負我,這樣一來,我就更沒時間,也更沒心情去學技術了。"
於果這才明白,既然張曉天家裏能夠包海養殖,想必家境肯定是殷富的。在膠東市的海岸線上,養殖企業比比皆是,如同山西的煤老板一樣多。因此就連本來是房地產起價的藍色深度集團,也要到海邊分一杯羹,而且是一大勺。
但是張曉天是來偷學技術的,於果卻有些反感,盡管他頭一天來這個單位工作,並沒有什麼感情,可這是童雅詩的公司,他不想讓童雅詩受損失。
張曉天見他表情不對,忙補救道:"於大哥,你也別不高興。其實,養殖企業之間間諜多是很正常的,學個養殖技術,並不算是能上升到竊取商業機密這樣的高度。你沒聽說麼,藍色深度集團原本是地產巨頭,當年剛要涉足包海養殖這一領域時,也派了很多人到其他的廠子學經驗,這都是人人皆知的,並不會給單位造成什麼損失。現在的水產品都差不多,打的就是個牌子名聲,隻要是藍色深度的品牌,賣得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