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2 / 2)

麻凡還是不理他,隻顧自己抽自己的煙。他曉得這個老頭兒忍不住要他的火柴,肯定要發火,他就想是想看看他啷個開口,看看他發火的樣子。

他蹦蹦跳跳的,把火柴拋來拋去,好象身邊根本就沒有人。

太陽很大,大路上很少有人。隻有路邊田裏和坡坎上的土裏,有幾個年紀大的莊稼人正在忙自己的農活。他們跟金九筒很熟,好遠都朝他打招呼。

現在的年輕人都找錢去了,到處都是荒棄的肥田沃土。那些田土裏,長滿了蒿草。退耕還林後,很多人就借此把好田好土也退耕了。麻凡看看那些田土,看看那些老人,心頭堵起不曉得是啥子滋味。

金九筒是個吃不得啞巴虧的人,那怕是十萬八千,隻要說在明處,他都忍得下,受得了。要是不說在明處,就是一絲半毫,他也一定要過硬。

看到麻凡這個樣子,麵子上自己不說,心裏卻大為惱火。於是,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上前一把把火柴搶了過來。

“哈哈,還說是大富翁呢,一盒火柴都輸不起,你老頭是不是冒充的喲。”麻凡涮著他的壇子,跳上前去要從他手裏把火柴搶回來:“剛才在大街上看你算一張八字,出手就很大方嘛,啷個一盒火柴,你老頭兒就恁個小氣了。”

“你娃兒的,你管不到我是不是冒充的金九筒。該大方的時候,老子一百萬兩百萬都舍得。你這種崽兒,就是一絲一毫,老子也要過硬。給你說,你不要恁貪心。古往今來,都隻有接官亭,沒有送官亭。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你崽兒曉不曉得?再說,一根火柴兩分錢,這細帳也不是好算的。”金九筒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冒皮皮,打飛機……”

“老子冒皮皮,老子冒啥子皮皮?老子找錢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幾十百把萬算個啥子,老子用的錢,你娃怕是看都沒看到過有好多。”

“哈哈,就是,就是,我沒看見過,但是我曉得。一根火柴兩分錢九爺都要過細,要是塊塊錢,角角錢,九爺怕是算得更精。”

“毫毛成堆,聚沙成塔,就是打兩角錢一番的麻將,和到你20多番,你娃兒把婆娘買了都不夠輸。懂不懂,娃兒的,啥子東西不是積少成多的?”金九筒瞟了麻凡一眼:“一萬塊錢少了一分,也不叫一萬,你以為我比你哈(傻)一半。”

“是不是喲,兩角錢一番的麻將,也會把婆娘兒女輸脫?”

“是不是,你告才曉得。說起兩分錢不多,你讓全世界的人都給你兩分錢,壓都要把你壓死。金山是啷個堆起來的,就是囔個堆起來的!”

“喲,喲。九爺您恁會算帳,算命子恁會算都還死在大路上。我不相信你就沒有算輸過。”麻凡看著他,指著他的襯衣荷包:“我問你,你荷包頭那張紙飛飛,一個字值了多少錢?”

“你以為這個紙飛飛就有好貴嗦,貴的你娃看都沒看到過。老子沒吃過豬肉嘎嘎,還沒看到過豬兒跑嗦。你娃兒喝(哄)我沒有讀過書,可是我也哈(傻)不到你一半。一字老子也曉得有好多種念法……”

“說張紙飛飛,九爺就扯囔多。你說一字有好多種念法,你念來聽哈。”

“念給你聽,把你娃兒教乖了,還說是你家尿罐墳管事。一字老子曉得不是扁擔就是燒火棍,棒槌也是一,拄路棍也是一,還有好多念法不給你說了。古往今來,‘一字值千金’這句話的道理老子也曉,你以為你才是蚵蟆(青蛙)在牛皮鼓上跳舞——咚咚咚哈,硬是井裏頭的蚵蟆——沒見過簸箕大的天。”金九筒老於世故的,得意地用手指著麻凡的腦殼說:“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哈的娃兒都忙到找鬆活錢去了,又有哪個去研究一個字是值千金還是值萬金。就像你,一盒火柴都想打主意的人。給你說,金九筒金九爺有的是錢,你以為我硬是在乎那幾分錢哈。”

“哦,我還沒想起九爺是大富翁嘛。我曉得你很大方,財大氣粗,曉得你一盒火柴也舍不得送人。”麻凡有意挖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