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憂傷(1 / 3)

淡淡的憂傷

陳超群又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窗外想心事。昨天是星期天,整整睡了一天,可今天還是打不起精神來。這時陳超群的眼睛看到窗外樹梢上有兩隻麻雀在追逐嬉鬧,樹梢剛變綠,天空有些灰白。陳超群收回目光,覺得心裏有股無名的煩惱湧了上來。他想這時手裏有一支槍該有多好,把那兩隻麻雀打下一隻來,看另一隻如何著急。

坐在對麵的種幹事抬頭向這邊看,又低下頭寫東西。陳超群嘴角向兩邊一扯,沒笑出聲來。種幹事也挺不容易的,在外邊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機關的保衛幹事;在家卻是個三等公民。他們家的“一把手”特有威嚴,種幹事除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外剩下都歸她支配。晚上外出必須請假,比如加班、會友,理由一定要充分。但不許一個人去招待所、活動中心等女孩子們多的地方去,這有明文規定。

種幹事怕老婆在機關是出了名的,但種幹事自得其樂。他說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陰盛陽衰,這是大勢所趨。女人愛你才這樣,像有些女人,對丈夫放任不管,並不是她管不了,你解放我也開放,這樣雙方心裏都感到平衡。

陳超群摁滅煙頭,端起水杯就向嘴裏倒,可杯子快橫過來了也沒有水流進嘴裏,他又懶懶地把杯子放回原處。拉開抽屜,翻了一下裏邊的東西。用眼的餘光瞅了種幹事一眼,看他守在電腦前專注地打東西,他折開一封信看了起來。分機關來五年多了,這封信記不清看了多少遍。從南京政治學院畢業至今,陳超群一直未讀懂這封信。

這封信是文靜退伍時留下的。

那是寒冬的一個夜晚,晚上八點左右,陳超群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正在打字室裏加班,趕打一份辦公室主任交給的材料。聽到那聲“報告”時思維出現了片刻的中斷,鍵盤上的十個手指自覺地停止了動作。

“報告。”又是一聲。樓道裏很靜,那女孩子的聲音特別悅耳動聽。陳超群抬頭向門口看去,門關的好好的。停了片刻,陳超群坐不住了,想去開門看個究竟。

拉開門,他一下子怔住了,一個兵規規矩矩站在門口。“請問,你找誰?”陳超群用眼掃了一下,是個肩上一道杠的新兵。心想剛才是不是自己的聽覺出了毛病,要麼這人天生就是一副女人腔?

“報告首長,我找陳超群同誌,他是我哥。”不對呀,真是個女的。她找她哥,她哥也叫陳超群?她明明看到了,我也是個兵,還喊首長,再說這語氣好象也有點不對勁。

“我可以進來嗎?”那女兵捂嘴想笑。

“請進。”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喲,工作環境不錯嘛。”那女兵輕快地走進來,環視了一下四劉說。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語氣上聽,儼然她又成了首長。

明亮的燈光下,陳超群看到了那張襯托在軍帽下很俊很美的臉蛋。有點麵熟,好象在那兒見過?

“想不起我是誰來了吧,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叫文靜,去年在火車上……”

“噢,噢,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真來當兵了啊。對不起,對不起,看我這記性。”陳超群立即熱情了許多:“快請坐吧。”

陳超群想起了去年火車上相遇的情景:

那是夏天,我從濟南轉車回北京。下午3點多,他登上了青島至北京的26次列車,車上正好還有座,他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把軍帽摘下來掛在衣鉤上。

開車鈴響了第二遍後,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氣喘噓噓地跑了上來。她來到我跟前問“同誌,請問這兒有人坐嗎?”小姑娘的聲音很甜。

“哦,可能沒有人,我也剛上來。”他用眼偷掃了小姑娘一眼。

“噢,謝謝您。”姑娘抬頭看了眼行李架。“能否麻煩您幫忙把包放上去。”小姑娘不太好意思地笑著對我說。

“當然可以。”我站起來幫她放包。

坐下後,列車就開動了。她笑著說:“我可以喊你解放軍叔叔嗎?”我忙說:“那怎麼行,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就喊我陳同誌吧。”

“陳同誌,這怎麼能叫出口,好象我比你還大似的,要不就喊你陳大哥吧。我從小就夢想穿上綠軍裝,你們部隊上很有意思。我叫文靜,是濟南市107中的學生,剛參加完高考,若考上不大學,我就報名當兵去。”

“部隊上可不像地方上那麼自由,也沒你想的那麼浪漫,到時候吃不了那個苦,你會哭鼻子的。”我正兒八經地說。

“我才不會哭呢,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嬌氣。”她很自信。

她穿著一件淺蘭色的短袖文化衫,白色長褲,短發,看上去很精神很純情。

“喂,你家是那兒的,也是咱山東人吧?”

“俺家是梁山縣的,你看過《水滸傳》吧,俺家就在梁山腳下。我回家是處理父親的後事來了,母親在我十歲就不在了,我現在是無牽無掛了。”說到父親,我的鼻子有些發酸。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我卻一點孝心也沒有盡到。爹是得胃癌死的,病重期間一直沒有告訴過兒子,鄰居說他死前吐血吐的厲害,都勸他給兒子打電報讓兒子回去,他不答應。

“陳大哥,對不起呀,我說話引起你的傷心事了。”女孩站起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