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回家鄉水裏的魚(3 / 3)

沒想到好事變成了壞事。

她被安排到針織廠上班。女兒放到我母親那兒,她住單身宿舍。才開始每星期趕回家看看孩子,後來一個月才回一次家。那次我休假傍晚時在縣城下了車,提著包去針織廠找她,沒想到在針織廠門口看到了她。我是從她的聲音裏判斷是她的。她出門後坐上一個男人的自行車走了。她兩手摟住男人的腰,頭依在那男人的背上。我怔了一刹那,醒過神來。提著包跑幾步放到一個老大媽的冷飲攤前。大媽照看一會,我有點急事。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一會,終於看到她們的蹤影。我跟蹤她們來到電影院前,那男人去買票,她轉過臉來。是她,沒錯。她站在燈光下,我躲在黑暗裏。那男人買票回來牽上她的手進去了。

我在旅館裏睡不著,到街上來。我還算什麼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走了,自己還像作賊似的躲著。我真想去找到那對狗男女,拚他個你死我活。理智告訴我,這樣作不好。我是軍人,我要為軍人的名聲著想。可我們為祖國獻上了青春,難道還要我們獻上家庭!和她離婚。我心中突然想。可軍人要離婚得有團級單位以上的證明,這證明可怎麼去開。不講清楚你有什麼理由離婚,講清楚了你怎麼作人。戴綠帽子,在家鄉在部隊都是無能男人的表現。我疲憊不堪地回到家。讓人捎信叫她回來。星期天她回來時大包小包買回許多好吃的。她喜笑顏開含情脈脈我咬牙切齒怒火萬丈。

終於熬到晚上。

她脫了衣服先上了床。我平靜了一下心情說:“你坐起來,咱說點正經事。”

“看你那臉嚴肅樣,有什麼事進被窩來說吧。”她嬌嗔著在後邊拉我。

“我不在身邊,你活的很舒心吧。”我極力克製著自己。

“舒什麼心,想你也想不來。守活寡似的。”她埋怨道。

“你不是挺想得開嗎?”

“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別演戲了,你說,前天晚上你和誰在一起。”我騰地站起來。

她想了想說:“吃飯後到職工之家看了會電視,就回宿舍睡覺了,不信,你去工廠打聽。”

“你看見什麼了?”她瞪著眼問。

“你他媽的和一個臭男人在一起,你們一起去看電影。”

她沉默了。身子縮到了牆根裏。

我攥緊拳頭盯了她一會,才控製住自己。“告訴你,我也不打你也不罵你,咱倆離婚。現在定下這幾條,等我轉業回來咱倆馬上離婚。”

縣廣播站連著三天頭條新聞都是:青年作家問力鋒回家鄉為文學青年講課……縣報為此也專發了消息。不知她聽到看到心裏是什麼滋味。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回過頭說一句。我和玲玉的關係絕對是君子之交。也可以這樣說,我們隻是比較談的來的普通朋友關係。

這天潘館長又坐車把我送回家。好多大人小孩跑過來看新奇。娘聽到車響跑出來看到我走下車,眼裏盈滿了淚。潘館長下車和娘打了個招呼就又上了車,桑塔納放了股煙慢慢消逝在看熱鬧的人們的眼裏。

有人來家坐。說:“力鋒,我們聽廣播了,說你成了作家給別人上課。”

“報紙上也登了,說你出了名。你回來也不給大夥講講,讓大家都高興高興。”一個本家兄弟說。

“要是過去,這就是中狀元、秀才了。幾十年了,這方圓幾十裏還沒聽說過出過寫書的人。”前街的黑蛋他爺爺說。

“這文人也是百年出一個,明代咱們這出了個於閣老(於慎行),這回輪到問家了。”

娘去廚房忙乎。爹從地裏回來看到我,滿臉皺紋裏都裝滿了笑意。手沒洗就點上煙坐在我身邊問這問那。對待我像對待丟失十年又找回來的孩子似的。

天漸漸黑下來,拉電燈電燈不亮。爹說又停電了。娘說怎麼今天停電。娘點上蠟燭。看到蠟燭我就想起在山東某倉庫當兵沒調北京前的事。那時我所在的團是濟南軍區的後勤倉庫,住在山溝裏。晚上也是經常停電,又看不上電視。報紙都是看三天以後的。我獨自住在木材廠的小屋裏,晚上學習中文課程,書是從濟南郵購買的。一次我看著看著書就睡著了,蠟燭燃完把桌子燒了一個小坑,一撂書的書角全燒掉了。醒來後看到桌上的火星我後怕的不行。要發現得晚點或火再著得大一點,快一點,或許我自己也就被火化在屋裏邊了。

娘端上幾樣菜來。一盤炒雞蛋,一盤土豆炒肉,一盤豆腐絲。我說:娘,今天這是幹什麼,又沒客人。娘說,今天你爺倆好好喝點。

爹說:你也來兩盅。娘說我也喝兩盅。

爹說:小,你怎麼還弄個假名。電影上演的國民黨特務才有代號。你若改名也得給家裏說一聲。

我說:那叫筆名。我寫文章用它。別的時候都還是用你們給起的名字。

爹說:我們又不封建,你覺得用什麼好就用什麼。來,幹一杯。

石牛給他娘來信,說剛娶不到一年的媳婦給他生了對雙胞胎,一男一女。全家像中了頭彩,幾個妹妹領一大幫孩子一起來給她賀喜。老頭死的早,單傳兒子終於給他家留下了香火。

我回部隊這天,劉文到車站送我。給我買了阿膠等一大包東西。我推托不要他急紅了臉說,看不起哥們是不是,怕沾你的光。我忙解釋:哪裏哪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我剛回到部隊沒一個星期,潘館長寫信來,說讓我寫個創作簡曆。準備把我當文學藝術創作方麵的重點人物寫進縣誌。對了,我回北京時帶回沈曉紅的一篇小說,給《北方文學》的一個哥們兒了,他答應近期給發。

我又開始了有規律的部隊生活,到食堂集體吃飯、打籃球、上班。業餘時間寫點小說。有時出去看場著名歌唱演員的演出,當然不是每次都是陪玲玉去。天天能看到當天的報紙,走到哪兒都是水泥板路。去了養花草的地方,看不到土。

我想假若我不出來當兵。現在不知和哪位同學的處境一樣。

軍營培養了我,我留戀這誘人的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