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下級(1 / 3)

上級下級

此刻某刊的編輯部主任熊誌正坐在自己家的書房裏,吸著一支煙想心事。自從他寫的那篇隨筆發出來後,副主編胡子純見了他的麵渾身的不自在,開會時也總是躲避著他的目光。越是這樣,熊誌碰上胡副主編時,越是滿臉帶笑地迎上前打招呼:“胡副主編,您早。”“胡副主編,看您麵色憔悴,是不是最近身體不舒服?”每次胡副主編臉上總是不尷不尬的。熊誌想,你胡某人也有今天。這點不自在,僅僅是開始而已,好戲還在後頭哪。

去年評副高職稱時,熊誌本覺得自己應該是有戲的。他已在編輯部主任的職位上幹了三年,在全國報刊上發表了十幾篇論文。他曾在心中設想過好幾次,拿到副高職稱後如何安排請客。先請單位的有關領導,在他心中所列的名單中,既有在評定職稱這件事上,真心給自己幫忙的人,又有雖然在這件事上可能沒為自己說過一句好話,但也沒說過自己一句壞話,今後仕途上或許還用的著的某些人。然後再請自己的那幫朋友、文友一起樂哈樂哈。最後是請上嶽父嶽母,帶上妻子女兒,找一個好一點的館子吃一頓。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他沒評上。沒評上就沒評上吧,使他難以接受的是,比他資曆還淺的辦公室副主任小毛卻順利通過了。後來一位要好的評委問他,你是不是和你們胡副主編有矛盾?他努力想了想,沒有啊。那位評委說,本來你這一個,大部分程序都通過了,最後舉手表決前,你們副主編站起來說,我看熊誌這個人,腦子很聰明,工作業績也不錯。但某些方麵還有不足,比如工作態度……胡子純是他一個編輯部的副主編,誰還能比胡副主編更了解他。他評職稱的事,連報也沒有向上報。

熊誌想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哪兒得罪胡子純了。當時胡子純碰見他,也有點不自然。

今年評職稱時,為了防患於未然,他提前硬著頭皮去胡子純家送了趟禮。雖然沒說出評職稱的事請他高抬貴手這句話,但大家心裏誰都明白。熊誌把今年的評委們在心裏過了好幾遍,好幾位都是原先的老評委,平常裏大家關係都處的不錯,隻有一位副社長是最近新調來的,雙方沒有一點過結,想必不會說什麼吧。隻要姓胡的這兒不再出什麼妖娥子,這回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吧。報評職稱的那幾天,熊誌既興奮又有些緊張,在比較要好的大學同學中,雖然有人坐上了奧迪,有人出了國,有人開公司發了財,隻要自己的副高職稱拿下來,麵子上就還說的過去。再說自己在本行業學術方麵的造詣也算是小有名氣,評個副高順理成章。嶽父大人是大學教授,看上的就是他這點才氣。新婚之夜時,他妻子說,要不是我爸爸,咱倆怎麼也走不到一起。他說,怎麼,後悔啦,要真後悔,現在說出來還來的及……聽到自己又被拿了下來的消息時,熊誌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確信了事情經過後,他的肺都要氣炸了。事情竟然還是壞在胡子純的手裏。他好像有預感似的,有一天他碰上新調來的那位副社長,畢恭畢敬的上前問候了一聲,沒想到過去總是和藹可親的新領導,那天臉上好像毫無表情,隻是用鼻音“哼”了一聲。他心裏無數次的回想過,那天樓道裏很靜,新來的副社長百分之二百應該能聽清他的問候。後來他還嘲笑是自己多疑,可能是那天自己的聲音確實過小,副社長沒有聽見,也可能副社長腦子裏正在思考別的問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姓胡的故技重演,又害了他一道。胡子純問了好幾個評委,說熊誌這小子,為了評職稱,給我送了兩條中華煙,兩瓶五糧液。我讓他拿走,他死活不拿。想來他也給你送了吧……熊誌想來想去,看來胡子純報複他的理由隻有那件事了。

這一段胡副主編覺得有些累。熊誌這小子含沙射影寫的那篇隨筆怎麼就從自己手裏溜過去了呢。那期雜誌他隻拿回家了一本,自己鎖書房抽屜裏了。在辦公室,在家裏,沒人時他無數次的拿出來看,越看越覺得是不點名諷刺的他。聯想到熊誌見到他的態度和表情,他心裏更肯定了自己的這種推斷。

因為自己隻有一個黨校的文憑,為了今年進升高職時條件過硬些。前些日子他自費出版了一本學術專著。書雖然隻有一百多頁厚,但它畢竟是一本書。其中有些觀點,他抄襲了別人的一切論著。他原想這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的,自己的書又不拿新華書店去賣,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誰能發現誰又能去追究呢?

此刻,胡副主編從裏邊鎖了辦公室的門。又拿出自己的書和參考的那些資料對照,越看感覺自己抄襲的痕跡越太明顯。雖然這事在單位沒有什麼反映,但萬一傳出去,自己今後還怎麼在這個單位呆下去,即使休息了,也還在這個大院呆著,進來出去的,讓人家指脊梁骨不說,還有何臉麵抬頭見人?想到這兒,他覺得有股冷汗從腦門上冒了出來。他心裏想,目前潛在的最大威脅就來自於身邊。

細想想,這是自己所作所為的報應。

頭些年,熊誌大學畢業後分來本單位,胡子純是很喜歡這個年輕人的。熊誌謙虛、本分,有才氣。觀察了有半年時間後,事實更肯定了他的看法。隻是熊誌是個農民的兒子,這一點上不太合他的心意。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出於此想法,他開始約熊誌到他家裏吃飯,玩。熊誌起初還有點不好意思,但心裏還是很激動,領導對自己另眼相看,說明自己在領導心中留下的印象不錯。胡子純讓了好幾次,再推托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一個星期天的晚上,他提著一份咖啡禮盒敲開了胡副主編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