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李煜《破陣子》
“太傅，不必多禮。賜坐。”敬寧殿裏，老太後還未等覃太公說出那句覲見，已揮揮手讓侍女搬過一個黃花梨木椅來。
“謝過太皇太後。”覃太公謝過之後坐了下來，心中冷冷一笑：這麼急就讓我過來，怕是害怕什麼吧。
“太傅這些年受苦了。”老太後客套著，押了一口茶皺起眉頭來，“如意，泡的這是什麼東西？換貢上來玉綠。”
“是。”小丫頭低眉順目的應了聲，蓮步輕移，退出雕花門去。
“太傅博學多知，能給哀家講講這玉綠茶嗎？”老太後似是興致一起，這般問道。卻問的太傅心中猛猛一沉。這玉綠茶香鮮爽口,外形條索緊圓光滑,色澤蒼翠綠潤,毫白如玉。在唐代就已經很出名，隻是它的出處卻在恩施。老太後借著這一說提了恩施之地，真是一語雙關。
“是。這玉綠茶出自郡南部及東郊五峰山一帶，是很有名氣的繼承傳統蒸青綠茶，確實是值得稱讚的好茶。采製要求極是嚴格，會選用葉色濃綠的一芽一葉或一芽二葉鮮葉經蒸汽殺青，芽葉須細嫩、勻齊，成茶條索緊細，色澤鮮綠，勻齊挺直，狀如鬆針；茶湯清澈明亮，香氣清鮮，滋味甘醇，葉底色綠如玉。衝泡後，其茶葉複展如生，初時婷婷地懸浮杯中，繼而沉降杯底，如玉下落，香氣清爽。茶綠、湯綠、葉底綠的特點極為顯著。據老臣所知，貢茶中的玉綠更是層層精選，入口甘醇……”覃太傅心下揣測一番，避重就輕的答道。
“這多年未見，太傅的學識可是愈加淵博了。”老太後口中雖然稱讚著，心下卻暗罵這隻老狐狸竟然把問題繞過去了。“這些十三年帶著孫兒，定是經曆了各種磨難，真是苦了太傅。”老太後口中叨叨著，卻用餘光打量著太傅的神色。
“恕老臣失禮，何來孫兒？”覃太公奇怪的問道。
“難道哀家記錯了？那時太傅手中不是抱著覃氏最後一個男嗣嗎？”老太後目光灼灼，分明就是在質問。
“哎——”太傅深深歎了一口氣，似是惋惜，“畢竟十三年了，那時漓兒小自然會被誤以為男兒。老臣倒還希望是個男兒，這樣我覃氏也就不會有今日斷了香火的樣子。為這一事老臣可真是一夜白頭啊。好在，上天給了老臣一絲慰藉，遇到了寒兒。”
“寒兒？”老太後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麼會還有一個人呢？
“哦，老臣失言了。這孩子已是皇上身邊一品帶刀侍衛，尚未參見老太後。”覃太公撚須一笑，頗有深意。
“帶刀侍衛？”老太後大驚失色，為什麼皇上根本連提都沒有提？“太傅，這可是真的？”
“怪老臣多嘴了，還請太後降罪。”太傅起身拜禮道，本該是誠惶誠恐，卻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那孩子可姓覃？”倒是老太後小心翼翼起來，示意太傅坐下來說話。
“既然是緣遇在玄女山，自然是姓玄了。”下意識的，太傅撫了撫長須說道。
“啟稟老太後，太後娘娘帶著幾個娘娘請見。”老太後還想追問些什麼，卻被如意打斷了。太後皺皺眉頭，心道：還不到拜安時間，這麼著急請見肯定有事。揮了揮手吩咐道，“叫她們進來吧。”
“老臣告退。”覃太公心下道：何不就此順水離開，也免了老太後的追問。言多必失，還是謹慎些的好。
“太傅——”太後欲言又止般的，略略思索一番，試探似的問道，“四十年了，覃忠可還在？”
“老太後多慮了，三千裏山河，生者猶生；四十年光陰，逝者已逝。”聽聞一言覃太公的脊背似乎有些僵直。隻是停頓一下，太傅留下這句佛偈般的話語從旁邊的花木側門中退了出去。
“難道是想多了？”老太後看著覃太公消失的地方神色一點一點凝重起來，如果覃忠還在，牽扯的可就不隻是覃氏被滅門的慘案了。
“母後。”太後的一聲問安打斷了老太後的思索。老太後懶懶的看過去，太後神色不善，一手還攜著芮貴妃，那芮兒的臉色煞白像是受了驚嚇一般。不僅如此，隨行而來的幾個皇妃也是神色惶然。
“怎麼了？”老太後有些不耐煩，這宮裏整天都這麼勾心鬥角的，自年輕時就看的多了。這不知又是那個妃子鬧出事來，連太後的臉子也被下了，這才鬧到敬寧宮來。
“請母後給這一幹孩子作主。”太後的話音未落，幾個皇妃已經嗚咽起來。
“別忙著哭了，這是怎麼了？”看著太後麵色極其不善，老太後心知這事兒非同小可，才追問起來。
“芮兒，你說。有老祖宗給你做主，天大的委屈都不怕。”太後將哭得梨花帶雨的納蘭芮拉了一下，話裏帶話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