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虎子(2 / 2)

不幸的是,父親後來決計要賣掉虎子。產生要賣虎子的想法實出無奈。那時,貧窮已如魔鬼的鞭子,把我們抽打得暈頭轉向,實在想不出了找錢的法子。逢到陰雨天,我們全家十幾口人,竟然連一雙雨靴都沒有。下雨的日子,就是我們唉聲歎氣的時候。就在那時,一愁莫展的父親,才想到要賣掉虎子買兩雙雨靴的孬主意。盡管父親的提議沒有更多的人反對,但我從全家人長久的沉默裏,讀到了一種無奈和辛酸。父親說這話時,我分明看見有一種很亮的東西,在他的眼裏滾動,一閃一閃的,那是父親的淚呀!父親雖沒有哭出聲,但多少年來,我卻感到那無聲的哭泣,像一把刀,劃過我的心靈,在我布滿陰霾的心空裏,久久飄忽不散。

自從賣狗的計劃在我們家裏“出台”後,虎子也似乎突然預感到了什麼,幾天都慵懶地睡在那裏,不吃,也不喝。

父親後來還是專門請來了狗販子。

可是就在狗販子走進我的家門時,突然不見了虎子!

虎子似乎在聽到“風聲”之後偷偷逃跑了。

虎子是幾天之後才回來的。那時的虎子,因為沒吃東西的緣故,身子早已餓塌了架。可能是渴餓已極,虎子邊伸著舌頭在豬槽裏舔水喝,邊警惕十足地注視著我們。當父親又一次喊來狗販子時,虎子再次意識到了危險所在。虎子拔腿就想向門樓裏衝去。這時早有準備的大哥、二哥、三哥一下子將院門閂上了。虎子又掉頭竄向院子,企圖越過院牆逃出去,但努力了幾次,都被狗販子握著沾滿血腥的打狗棒子,一次又一次地擊打了回去。那一瞬間,虎子齜牙咧嘴,聲嘶力竭地咆哮著,作最後的掙紮。大哥、二哥、三哥閂了門,和狗販子齊齊地向虎子圍攻。狗販子拿出鐵絲編就的箍子,幾次差點套上虎子的脖頸。虎子眼看在劫難逃,忙又竄向屋裏,鑽進床底下。二哥從狗販子手裏接過鐵絲箍子,到床底下喚虎子出來。虎子“嗚嗚”著,死活不肯出來。後來二哥還是鑽進床底,用鐵絲箍子套住了虎子的脖頸,強行把它拉了出來。虎子被拖到了門口的一棵香椿樹下。一路上,虎子不斷擺著尾巴,發出淒淒哀哀的叫聲,那叫聲充滿著留戀。虎子被吊在香椿樹上,隨著狗販子的棒槌野蠻地落下,虎子腦漿迸裂,鮮血四濺……那一瞬間,我們全家人都看見了虎子向我們搖著尾巴,淚流滿麵……

後來父親每當向人們談及虎子臨死時的場麵,都要哽咽失聲。

我的童年,也就在狗販子的一記棒槌重重落下時,徹底宣告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