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和視角(1 / 1)

人物和視角

——讀吳萬夫中篇小說《尋找安全區》

雪弟

在這篇小說中,讀者和主人公的認知態度恰恰相反,一個是“看不透”真相,一個是早“看透”了,讀者和主人公之間形成了一股強烈的張力,張力越大,人物的反諷色彩越強,同時人生的荒誕意義也越濃厚。

近兩年,在《清明》、《雨花》、《小說月報》等全國大型文學刊物上讀了吳萬夫不少中、短篇小說,如《金小刀的一九九九》、《小村大事》等,最近又閱讀了他的《尋找安全區》(《啄木鳥》2005年第11期),感覺到吳萬夫的小說寫作正日益成熟,其嫻熟老到的筆法和深厚的文化意蘊確實讓人不可小看。

《尋找安全區》寫的是一個“逃亡”的故事,當然也可以說是一個“尋找”的故事。故事主人公婁文生為躲避對手的“追殺”離開家踏上了逃亡之路,他想尋找一片安全的區域。一路上,在各地公安部門的保護下,婁文生成功地躲過了“追殺”,後又安全地回到了家中。但在某個夜晚,因不甘於“束手就擒”,他還是從三樓跳下,結果摔成了殘疾。故事大概就是這樣,不過有一個重要的事實需要交代,那就是,實際上對手並沒有追殺他,這一切隻不過是他的臆想而已。所以,這不是一部偵探小說,而是一部有著深刻主題的哲思小說。婁文生是一家公司的副總經理,他與龍副總為爭奪總經理之職而成了對手,開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麵對龍副總的強勢與霸氣(在一次麵對麵的毆鬥後,龍副總曾揚言要殺掉婁文生),婁文生選擇了“逃亡”之路。回頭來看,婁文生不斷的“逃亡”,表麵上是逃離危險,其實他是在製造危險;表麵上是在“尋找”安全區,其實他是在一步步地遠離安全區。不是對手在“追殺”他,而是他自己在追殺自己。這種行為與結果的背反表明了“逃亡”與“尋找”的荒誕,同時也暗示出一個道理:人往往陷於自己設置的圈中不能自拔。那麼這篇小說的意義是如何生成的呢?

首先,我們要談一下這篇小說的人物。在這篇小說中,關涉到的人物有不少:龍副總,婁文生弟弟、叔叔及為數眾多的警察,但主要人物就是一個:婁文生。全文的筆墨幾乎都揮灑到了他一個人身上,從而為我們塑造了一個人物典型——一個患有迫害妄想型精神疾病的典型。為了塑造好這個典型,作者著重從兩個方麵來展開,一方麵極力描摹人物行為,一方麵細致刻畫人物心理。在表現手法上,作者使用了誇張與巧合,通過把人物行為和心理進行最大程度的放大——不停地轉火車、飛機、退換房間及覺得到處都埋伏著殺手,淋漓盡致地呈現了婁文生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為突出人物心理的生動與豐富性,作者還使用了不少細節和比喻,盡力把人物的心靈像一個盒子一樣完整地、清楚地打開在你麵前。此外,在對可疑人物和事件的判斷上,作者還特別展現了婁文生嚴密、清晰的邏輯推理能力(盡管這種邏輯推理很可笑,但某些判斷確實有現實依據,並符合他的人生和社會經驗),這樣寫就避免了單一性與簡單化,而且還為人物的過激行為提供了可能性的注腳。總之,婁文生這個人物典型的塑造是有價值的,它在當代小說史上是獨一無二的。從他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一個人的緊張感,還有設圈自己鑽的荒誕。

其次,這篇小說意義的生成還與敘述視角的巧妙擇用有關。大家知道,敘述視角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第三人稱的全知視角,一種是第一人稱的限知視角。這篇小說雖然采用了第三人稱敘述者進行敘事,但它采取的並不是全知視角,而是限知視角。所謂限知視角,通俗一點說,就是敘述者借用人物的眼睛來打量周圍的世界。《尋找安全區》就采用了這一視角,它通過婁文生的眼光來打量世界,情節的展開與推進也與婁文生的眼光密切相關,對於婁文生不知曉的事情,敘述者也像不知道似的不作描寫和評說。這樣就造成了如下效果:婁文生所認為的危險而在讀者看來根本不存在。它與一些恐怖小說不同,那就是在恐怖小說中,讀者和主人公都不明白事情真相,他們的認知態度是同一的。而在這篇小說中,讀者和主人公的認知態度恰恰相反,一個是“看不透”真相,一個是早“看透”了,讀者和主人公之間形成了一股強烈的張力,張力越大,人物的反諷色彩越強,同時人生的荒誕意義也越濃厚。

總之,人物的成功塑造和視角的巧妙擇用使這篇小說具有了深刻的思想意義,使得它在浩如煙海的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但這篇小說仍舊存在著不足之處。一是,在情節的推進過程中,新鮮的因素加入不夠,閱讀的過程中易產生疲倦之感,另外繁複的心理刻畫也讓人有些壓抑;二是,視角運用有混亂之處,有些地方使用限知視角會取得很好效果的,它偏偏采用了全知視角。我不是說,視角不可以變換來用,我隻是想說在具體的文本當中,保持視角的和諧與統一它會使效果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