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附件:橙子的日記(4)(1 / 1)

媽媽帶來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我一眼就猜出了他是誰。

那個男人一進房間就握住了我的手。我很不習慣他的這種熱切,像演戲,盡管我近距離看到了他抽搐的臉,和眼角的淚。

媽媽哭了。那個男人也哭了。他的淚流在了我的手背上,開始很熱,後來就變涼了。我知道,這個男人肯定是我爸爸,就是這個男人,在我五歲時就離開了我們。我痛恨,但看著他鬢角上的白發,我又能痛恨些什麼呢?連媽媽都原諒了他,我還有什麼要說的呢?

情緒在極度波動後,整個身子顯得很無力,像膨化的棉花糖,突然遇到了風,我兀自又出了一身的虛汗。

父親帶來了奶白色的康乃馨。這一定是媽媽告訴他的。現在,那些花就插在花瓶裏,它們散發著清新的香,幾乎又讓我回到了我和餘勉租住的小屋……

是的,我喜歡花花草草。那些留在小屋裏的花,現在是否已經枯萎了?餘勉不會記得的,不會記得去澆的,花是需要嗬護的,像女人。

11月1日 晴

從來就沒問過爸爸的事情,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在我的記憶中,他除了酗酒,就是發酒瘋拚命地摔東西。

媽媽的聲音很低。媽媽說你相信命嗎,每個人都逃不脫,尤其是女人。媽媽的神態很淒然,說完後,轉身就去了衛生間。

我知道,衛生間裏的毛巾是濕的。它上麵肯定有媽媽的淚。媽媽從來就不讓我看到她的淚。

爸爸又來了,跟了個女人,拎了許多禮物。那女人很有風韻,皮膚白白的。我沒有叫她阿姨。我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媽媽很和善,也很客氣,給她倒茶,說了許多不搭邊的話。

我想睡覺。是的,睡覺,睡下了,也許就夢到了餘勉。我已經有好幾天沒做夢了,總是疼痛,在後半夜,總是想著想著,就陷入了一片模糊……仿佛又回到從前,我穿著白大褂,站在新通橋下麵宣傳義務獻血……那個上午是明媚的,有灑水車剛剛駛過,還有輔導員也站在身後,還有餘勉,像個配角,穿過馬路向我走來……一切回憶起來都是美好的,如電影,我是那麼認真地拿出棉簽,為餘勉消毒,然後,抽血……

那個女人終於走了。爸爸留了下來。媽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連遞過來的茶都弄灑了。醫生又來了,說是查房,其實,問了幾句話就走了。

我一直躺著,就這樣躺著,一直到黃昏,聽阿杜沙啞的歌喉。藍色的MP3,愛國者,循環播放十一遍。

11月5日 晴

今天醒得很早,透過窗戶,能看到陽光是一點一點爬上窗台的。十點的時候,瑞紅表姐來了,胖得幾乎認不出來了。她妝畫得很濃。滿身的香水味,頓時彌漫了整個病房。

瑞紅表姐是一個演員,最初在劇團裏演白素貞,後來,就嫁給了一個台灣商人,養尊處優了起來,再後來就離婚了,因為表姐夫有了外遇。

表姐其實和我住在同一條路上,離得不算很遠。她喜歡寵物,養了一條京巴。我和餘勉去了她家一次就再不去了。我討厭養寵物,看到它們在沙發上跳來跳去,總有一種不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