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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話行千裏,孟誌遊被提拔到鄉裏做副鄉長,文還沒有到,但在小孟村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開了鍋一樣。孟誌遊走到哪裏,哪裏就孟鄉長孟鄉長地叫,叫得孟誌遊很不好意思,說,別叫,我一天沒走,一天還是你們的支書。叫的人就說,還不快呀,談過話了,也就是三兩天的事。孟誌遊就不再搭腔,當走路走路,這兩天他在想支書的人選問題。
按說現有班子裏,還數郝仁源資格老,又讀過一些書,肚子裏有點貨。這個人的缺點就是膽小怕事,他剛抓計劃生育那會,這個怕惱,那個不想得罪,叫他去堵超生,人還沒進村,破鴨子嘴就嚷嚷開了,等他磨磨蹭蹭地趕到那裏,人家早關門上鎖溜之乎也。他的任務完不成,害得他那一任的老支書為他吃掛落背黑鍋,結果被一票否決了。孟誌遊上任後,死死拉住他不放手,郝仁源被逼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幹。論工作這人也沒話說,做起思想工作,把肚子裏的書一翻倒也一套一套的,個別難纏戶不怕硬的,就怕郝仁源的攻心戰。這一點遠遠強於胡德海。胡德海幹治保工作,專和小偷小摸打交道,對誰說話都沒有好態度,回家和老婆也一樣,加上他那長相,好多孩子見到他是撒腿就跑,害怕被他扭住了訓。有一次,胡德海的老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找到村部,硬要孟誌遊幫他斷斷家事。弄了半天,孟誌遊才搞清,原來這娘們懷疑胡德海有外心。孟誌遊問他可有把柄,野女人是誰?娘們說胡德海過去對她是和風細雨疼愛有加,現在是不聞不問吹胡瞪眼。孟誌遊聽後撲哧一笑,說他這是職業病,幹公安的人都這樣。娘們說,噢,要是這樣,敢情和你換換,他幹你這個!孟誌遊哭笑不得,心想要換這是組織上的事,哪是你想換就能換的。班子裏還有一名卜世通,這個人表麵上話不多,是個悶葫蘆,小點子倒不少,一肚子鼻盤珠子,有啥事都讓胡德海上前,胡德海還覺不出,認為人家看得起他。要說基層工作,確也需要胡德海這種工作方法,六親不認,狠打猛衝,不三不四的人聞聲喪膽。前些時這裏還是偷摸不斷,爛事不絕,這會就好多了,很少聽說誰家失了東西。
通過比較,從整體素質看,孟誌遊比較看重郝仁源,很想他能主動和自己談談,掏掏心窩。等了兩天,不見動靜。這天晚上,孟誌遊飯後無事,打開電視正在這頻道那頻道選好看的,胡德海摸黑來串門。孟誌遊清楚胡德海有話說,就讓方梅蘭來看電視,他領胡德海到另一間房裏坐。胡德海這人說話曆來是小巷子裏扛木頭,沒有彎彎繞,今天也這樣。他剛坐下就說,孟鄉長,本來我認為這村幹部也沒有多大發頭,所以想吃點喝點,那是自個兒賺的。今天我改變看法了。孟誌遊從沒聽胡德海說過上水平的話,今天竟然說得還不錯,就不想打亂他的話頭,示意他繼續說。胡德海說話愛盯住人看,離開目標他就找不著說話的感覺。這可能也是他的職業習慣。此時,他兩眼瞅緊孟誌遊,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你身上看出,隻要好好幹工作,為人正派,到頭來縣裏會重用的!胡德海越說越讓孟誌遊刮目相看,雖然他已基本明白胡德海此行的目的,但一個人在如此短短的幾天內思想能有這麼深刻的變化,著實難能可貴。班子裏的幾個人,這幾天工作都沒少做,話倒是不大說,看來都在思考同一問題。這是好事。孟誌遊本來還拿不定主意,認為胡德海頭腦簡單,隻知道狠打猛衝,聽他一席話,頭腦一下子亮堂了。他決定將自己的一身二職分給郝仁源和胡德海來擔,將二組的曹組長提到村裏替下郝仁源那一檔子事;胡德海工作熱情高,那治保工作還讓他兼著。村級幹部不宜多,多了群眾負擔重。孟誌遊做平頭百姓時,最怕的就是村裏來收這金那費,雖有意見,但又不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