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熟了

冒山的蘋果熟了,滿山綠綠的果園裏,穿梭著好多紮紅頭巾、黃頭巾的女人。她們把一筐筐蘋果背下山來,背到山下邊公路旁的上草地上,男人們臨時搭起一個個窩棚看守著。城裏有親幾家戚朋友的果農,提早就去城裏找熟人,托關係,把成筐成筐的蘋果,賣給城裏各大機關作為“福利品”。那樣,可拿以到現錢,還可以賣出高價錢。沒有門路的,就隻好窩居在公路邊的小棚子裏,等南來北往大的蘋果販子前來訂貨。

縣城文化館的館長吳繼恩,也不知和冒山鄉的哪家果農沾親帶故,提前半月就把單位預定的蘋果弄好了。這天午後,天正下著小雨,忽而“突突突”開進兩輛冒山的“三叉機”(農用小扶機子),卸下來幾十筐蘋果後,院子裏很快就有人大聲喊呼:“分蘋果嘍!領蘋果啦!”

王大民坐在雨水滴嗒的西窗口,看到館裏人一個個相互搭手,把蘋果筐抬到自行車後座上,有說有笑地推著走了,他心裏就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他不知道那些蘋果中,有沒有他自己的?

他是前任局長唐家全弄到局裏來“幫忙”的。原先,王大民在下邊一個鄉文化站幹站長。前年冬天,縣裏搞文藝彙演,王大民以一出淮海劇《爭扁擔》,在全縣拿了個編劇獎。後來,那個節目拿到省裏,還獎得“五個一工程”獎。唐局長看王大民是個人才,就把他從下邊“挖”上來,放在文化館劇目組搞編劇,計劃找個機會先把他的戶口解決了,有可能話,再給他轉個“幹”什麼的。讓他專心在縣文化館搞創作。

誰知,“八”字還沒成一撇,唐局長調走了。準確地說,唐局長是被人家擠走的。新來的局長不關心他的事不說,背後還放出風,說文化館的人員超編,富餘人員,哪裏來的還到那裏去。這分明是針對他王大民的。

早知是這樣的結果,老婆孩子別往縣城接就好了。而今,一家老小都跟著他王大民進了縣城。想當初,王大民一家往縣城搬時,也是很風光的,當地好多親戚朋都去吃了喜酒。而今,處境艱難了,又怎麼好灰溜溜的往鄉下搬呢。

王大民曾想硬著頭皮,去找找新局長。可聽人家說,新局長和唐局長是死對頭。他也就死了那個心。再返回頭去找唐局長,顯然也不現實,他是被人整到一個山高皇帝遠的林場去當什麼書記去了,自己還顧不了自己呢,怎麼好再去給他添亂呢。天塌下來,一個人頂著吧!

但,王大民的日子不好過,自新局長到任後,文化館裏不少人都在冷眼看他,尤其是先前被唐局長“冷落”過的吳館長吳繼恩,這一陣子,直接把矛頭對準了他王大民,他在新局長到任後,很快“貼”上去,並與新局長串通一氣,合起來擠兌他王大民,先是說他王大民的房租要加費,再就是水電費也跟著上漲了。目的就是卡死他王大民在縣城的生活之路。

文化館自唐局長調走以後,所有賬務凍結,縣紀委派來調查組,前前後後查了四十多天,總算是不了了之了。王大民弄不明白,新來的局長與吳繼恩相互串通,每個月能賞給他多少工資錢?

唐局長在位時,別看他王大民是館裏的“臨時人員”,可那個善於觀顏察色的吳館長吳繼恩,看他是唐局長一手從下邊拽上來的“紅人”,處處都給他“開綠燈”,每月除基本工資外,還要想方設法地給他安排七、八個夜班,和節假日值班什麼的,雜七雜八地加到一起,也和館裏正式職工的工資差不了多少。現在不行了,唐局長走了,吳繼恩立馬調風使舵,換一種麵孔對待他王大民。盡管王大民還像過去那樣,早早晚晚地還呆在館裏,可沒人給他算加班了。那個吳館長吳繼恩,看新局長上任後,查唐局長的賬目,就猜到他們關糸不怎麼好,對王大民也毫不留情了。

新局長到任後第一次發工資,王大民是最後一個走進會計室。先前對他笑眼相迎的那個女會計蘇小莉,看他王大民最後一個來,也不是過去那樣友好的笑了,冷冷地問他一句:“你怎麼到現在才來?!”蘇小莉要回去奶孩子,身邊的小包、手套,還有自行車鑰匙什麼的,早就放在桌角準備走了,就等他王大民一個人哩。

王大民嘴上說有點事,有點事。其實,他是故意避開大夥的冷臉,想在會計室沒人的時候,悄悄的把工資領回去算了,沒想到,蘇小利對他也是那樣冷酷。這才真是牆倒眾人推哩。王大民一聲吭地要過工資單,想找自己的名字簽個字,蘇小莉一把把工資表推給他,手中的算盤了隨之撥弄得“劈劈叭叭”的亂響。

王大民看到自己名字下的工資額,頓時愣了!他指著工資單上負一塊四毛錢,臉漲得通紅,問蘇小利這是什麼意思?蘇小莉仍舊撥弄著“劈劈叭叭”的算盤,故意不抬頭看他,冷冷地回他一句,都寫著呐,你自己看就是了。

王大民看了半天,還是沒有弄明白,工資單上怎麼會出現負數呢?蘇小莉看他一臉慌惑的樣子,漫不經心地把工資表拉過來,一筆一筆指給他看著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