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下車
他登上車廂時，一群鴿子從頭頂上飛過。
窗外的電杆一閃而過，猶如一根根火柴立在兩旁。他數那些“火柴”，可怎麼也數不清。前麵就是希望，他想。
第一站到了，很多人下了車，他就有了座位，還是靠窗的。這比站著舒服多了。
身旁多了一個女人，是一位嬌小的女人。在花前月下約會了幾次，這女人就成了他的妻子。
前方紅綠燈交錯。幾年之後，他和妻子有了兩個孩子。
又到了一站。下去的人不多，擠上來的倒不少。他目視著下車的人消失在出站口，心想，他們準不會變成電杆？
回頭對妻子說，我真想下去……
女人說，既然上來了，就到頭吧——別人不也是這樣？
過了一站又一站，他終於坐不住了，起身下車。妻子拉他卻沒拉住。周圍飄著一張張泥葫蘆似的臉，將他托起。他身無根底，被湧上來的人潮水般地頂了回來。兩個孩子就笑他。孩子已經大了，他們自己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
他返回到原位坐下。聽著車軲轤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他靠在老伴身上睡著了。
喂，老頭子！
他睜開眼，吃驚地發現身邊的一切變了。妻子已老了，白發覆鬢；孩子已不在跟前——他們去找自己的位置了。
老伴攙著他下了車。列車還要繼續前行，而這裏就是他的終點站。
站在月台上，他向來路回望了很久，又向前看了一會兒，步履蹣跚地朝出站口走去。
他出站的時候，一群白鴿帶著哨音從半空中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