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笙落駕駛著馬車,聽聞後邊的廝殺聲,兀自一笑:“忠誠這種東西,是最適合利用的,不是嗎。”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白小籮能聽見,而那癡於鼓聲中,已算回光返照的帝皇是聽聞不到的。
白小籮不知曉他的話是不是說給自己聽,可她的心,卻是一片亂。
——他就這麼喜歡,把一些美好的東西,剖析出惡毒的一麵撕裂給她看嗎?
白小籮方要說點什麼,隻瞧著她身邊的老帝皇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來,不再用手鼓動著拍子,而是發出了一聲笑。
“就算是要殺,也是本帝欠他的,哈哈哈……”
兩旁的車輪不再轉動,行至雪深處,也沒什麼再可走的了。
外邊夾雜著風雪,瘋狂地侵襲過去,卷帶著兩旁的布簾,有著隆隆之聲。哪怕是坐在裏邊的白小籮都感受到了結界外的寒冷,腳趾頭都在一點點冰凍。
鼓聲在不斷地響著,一聲,又一聲地擂動著,震耳欲聾。
帝皇卻是不顧一切地掀開布簾,迎著風雪下了車。
在邊秋雪域之境中,他抬起頭,看著那高處殘破樓塔之上,有一個人身著鎏金盔甲,哪怕站在高處,哪怕他的髕骨以是成霜白骨。
他捏著鼓槌,身子如同他那盔甲般堅硬地挺著,倔強地不肯倒下來!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久遠到赭炎酉都不記得時日了。
他都快踏入塵土了,可記憶力的那個人,卻還是如同年輕兒郎般英武奮戰。
“——喂!”赭炎酉望著遠處一聲高吼。
天昊怔然回頭,看著身後之人,萬千情緒如潮水般倒湧而來,侵襲一身。
他忙地飛身下樓,卻是踉蹌地撲在雪地深處,整個身子隨著風雪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看著赭炎酉的眼神,沒有恨意,沒有渾濁,沒有頹唐,有的,是一種希望,一種新生。
——那根本就是朋友重逢的神情!
白小籮有些詫異,這邊秋之境全是寒雪,這人是要怎麼活下來的,難道人修界也可以不吃不喝,全靠意誌嗎?
她看著天昊,總覺,這模樣,看似與常人無異,卻已經隻是一層皮紙了。
天昊從雪地中爬起來,雙腿已經化作白骨的他,望著麵前的男人,弓起了自己的腰身,
他雖是賣著身子,低垂著麵,淩亂的發絲垂在麵龐,擋住他容顏。語氣的激動已經出賣了他的情緒。
“帝皇,我們……我們這是勝了嗎?我們勝了嗎!”
“……”
赭炎酉這才注意著,天昊的容顏與當初沒變,他的記憶好似還停留在那一刻。
看著那一群死而複生的屍首,那些不住起身的屍身,那些踉蹌著,似要聯合一齊攻破城池的屍兵!
他們哪兒有戰,他們哪兒敢戰!
——他們不過是在守衛著邊秋,守衛著家園罷了。
反之,像他,這樣一直排擠著,隻顧著自己的人,才是真正毀滅家園的罪人。
赭炎酉看著夕日舊人,看著看著自嘲一笑。
他還沉浸在當初的戰場之上,而他,已經行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