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登筆架山(1 / 3)

去登筆架山

1994年春季,賈平凹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寫完長篇小說《廢都》,他已感到精力耗盡,身心空前的疲憊,麻煩的肝區又開始怪。更沒想到的是,《廢都》的出版惹來了許許多多的非議,各種壓力撲天蓋地而來。盡管他的作品以前也過爭議和批評,可都沒有這一次來得強烈。社會上已經有了謠傳,說賈平凹犯了錯誤,被抓起來了等等。今後文學這條路能不能走下去,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與此同時,家庭生活也發生了變故,其中的酸甜苦辣真是一言難盡,反正他現在是一個人漂泊在外,過去那安靜詳和的港灣不複存在。他隻好將自己的病身,暫且交給了人人可以為家的醫院。

睡龍眠了一冬一春,初夏來臨,雲開霧散,天氣晴的真好。安康地區青年文學報的負責人黃正彥先與陳長吟聯係,然後一同來醫院看望平凹,並對他說,準備在陝南舉辦一個“瀛湖筆會”,請他去給文學青年們指導指導。

平凹在此時剛好有出門的欲望,並且去的又是生他養他的可親可愛的山清水秀的空氣新鮮的陝南故土,於是就一口應允下來。接著,安康鐵路分局的團委書記譚宗林也告訴他,嵐皋縣有座筆架山(後改名為南宮山),風景絕好,正在開發為旅遊區,山頂上還有一具百年不腐的老和尚的軀體,你如果去參加筆會,順便去遊一下筆架山。他一聽筆架兩個字,心中歎好,這是養筆的地方,當然是應該去的地方了。

5月22日,出差北京的黃正彥繞道來到西安,熱心的譚宗林也專程趕來迎接,於是,平凹辦了出院手續,與老費、長吟一起,登上了去安康的火車。

由於譚宗林是鐵路部門領導,列車上專門為平凹數人安排了一個軟臥包廂。車上,大家神聊了一陣,然後就打起撲克牌來,平凹與長吟聯手,宗林與費教授對家,玩得很高興。平凹離開沉悶的古城,情緒不錯,手氣也好,連連獲勝。宗林說:你的此行一定順利。

筆架山(現叫南宮山)在陝西南部的嵐皋縣城東南方向的數十裏處,屬於大巴山腹地。因為景區目前正在開發,公路隻修到半山腰,並且石塊未平坑窪難行,小越野車像跳舞一樣,搖搖晃晃的駛到公路盡頭,已是半下午時分了。

大家下了車,隻見一條茅草掩蔽的小路彎彎曲曲地伸向森林深處,帶路的縣林場張國華場長指著雲霧繚繞的山頂說,從這裏到金頂不遠,我平常一個多小時就爬上去了,你們城裏人沒走慣山路,兩個多小時也差不離的。

眼前的山峰看起來並不高,眾人興致勃勃地上路了。茅草路踩上去很舒服,路旁的奇樹異花讓人大開眼界,大家都鑽進去照像。參加筆會的陪同上山的兩個女孩子小潔和小麗更是天真活潑,一會兒唱歌一會兒呐喊,驚的山雀展翅亂飛。走著走著,小路幾乎消失了,行人隻能在樹林的隙縫間鑽進鑽出,腳前常常碰到倒塌很久的已經腐爛的老樹,一派原始森林的氣氛,那上山的坡度呢,也越來越陡。

富有經驗的張場長拿出一把隨身攜帶的砍柴刀,為每個人削了一根柴棍子拄路。然後他揮動柴刀,在前邊破枝開路。大家上一陣,歇一陣,宗林問平凹:“行不行?”平凹點點頭:“莫問題。”又扭頭對落在隊伍後邊的老費喊:“教授,咋樣,要不行我來拉你。”費教授笑了:“我要你個病人來拉!告訴你,上山就應該慢慢來,逞能一會兒就爬不動了。”

平凹並不聽教授的忠告,仍然爬在前頭。跳越一段小溪時,小麗姑娘的柴棍折斷了,平凹將手中的棍子給了她,自已赤手前行。

這支隊伍爬山的整體素質太差,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沒鑽出森林,還沒看到山的主脊,此時夜幕已經悄悄降臨,又黃又亮的圓月從山頂升起,掛在天上很近很好看,平凹說這麼清的月亮西安看不到,就讓長吟拿出相機,將他和月亮一起拍下來。

張場長要提前趕到山頂的護林人的房子去為大家準備晚飯,就撩開大步先走了,帶路的任務,交給了縣委宣傳部的一個小夥子。誰知他帶著大家越過山脊又下了一段坡路,才發現路走岔了,隻得折回來,沿著山脊上的平路繼續向右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