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民歌
陝北民歌是黃土高原上的一種精靈,它具有無可比擬的時空穿透力。歲月消逝了,曆史更迭了,連故事都變老了,隻有民歌在依然傳唱。它與土地一起生長。
唱民歌的是孤獨的牧羊人,是寂寞的攬工漢,是坐在炕上剪紙的婆姨,是攀著樹枝打棗的妹子。他們都是土地的主人。
土地給人們帶來收獲和希望,也帶來限製與悲愴。民歌是陝北人最方便的發泄方式,它煽動著想象的翅膀,從心裏、從喉中自由地飛出。
信天遊,不斷頭,斷了頭就沒法解憂愁。
民歌的高吭,來自於遼闊的長天厚土;民歌的悠遠,來自於連綿的荒野黃沙;民歌的奇崛,來自於起伏的溝壑峽穀。
走在高原上,肆意地吼起民歌,才覺得自己是個有情感的人,才感覺到人與自然的直接交流。
聽聽這些歌詞:“青天藍天老黃天,老天爺殺人無深淺。”“三春的黃風數九的冰,難活不過人想人。”“見了情人我沒說一句話,眼淚兒流得撲刷刷。”“背靠黃河麵對著天,陝北的山來山套著山。東山上糜子西山上穀,黃土裏笑來黃土裏哭。”歌中滲透的情愫樸實的讓人心酸。
安塞是民歌之鄉,在一個山村裏,那民歌唱得最好的是一位獨身老漢,他的歌聲悠徐蒼涼,催人淚下。後來才知道,他的命運頗為獨特。年輕時,他長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曾娶過一個美貌的媳婦。但因繁重的勞動和疾病,使他喪失了男性的能力,那媳婦就跟別人跑了,他的無奈和痛苦隻有通過唱民歌來表達。時間長了,體會深了,他把民歌也就唱到極致。皆因為他懷念愛情,又得不到愛情。
歌為心聲。人類最大的壓抑是愛的壓抑,所以,大多數民歌都是情歌。
在鄉村,歌聲是傳遞愛情的工具。陝北民歌的跌宕起伏,突兀變化,與環境形成反差。因為陝北高原一抹黃土,顏色單調,於是人們就喜歡大紅大紫的衣服,大紅大紫的裝飾,大紅大紫的愛情,大紅大紫的歌謠。
給陝北民歌賦予政治色彩,注入新的生命力的,是毛澤東帶領的紅軍隊伍來到陝北鬧革命之後。
陝北民歌的作者都是農民,同樣,那首著名的《東方紅》,也出自於農民之口。佳縣城北五裏張家莊的農民李有源,家貧無地,三輩佃戶,1940年翻身得解放,因此他感激共產黨和毛主席。他雖然隻讀過一個冬天的冬學,認識不了多少字,但有一定的編歌才能。他編創了許多民歌來歌頌黃土地的新氣象。1942年冬天的一個清晨,李有源擔著糞桶到縣城去挑糞,隻見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山巒上冉冉升起,霞光萬丈,讓人渾身溫暖,激情滿懷,李有源又想編歌,突然一個念頭湧上腦海:“若把毛主席比作紅太陽是最好不過了。”來到城裏,他又看見牆壁上寫著“毛主席是中國人民的大救星”的紅色標語,就有了更多的聯想和衝動。在回來的路上,他開始構思一首新歌,他在傳統民歌《騎白馬》的曲調上,經過反複推敲編出了《移民歌》。第一段歌詞是:“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1943年春節鬧秧歌時,李有源的侄子李增正便第一次演唱到了佳縣縣城。後來他逢場就唱,傳到了延安,經過整理加工形成了《東方紅》。
這首全國人民都會唱的歌兒,將陝北民歌藝術推向輝煌,推到大普及。
陝北民歌由鄉間野曲,逐漸登上大雅之堂。
這成功仍然離不開土地。是黃土地養育了革命,養育了藝術的發展。
陝北民歌是黃土高原上的一種精靈,它與土地一起生長,因而有著持久地,旺盛地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