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幽徑
走馬觀花青城山,記憶裏印痕最深的是那條狹窄曲折的幽徑。
登山的那日,正是三伏天的一個晌午。我身懶,向來對逛山賞水缺乏熱情,隻是想用心感受這山的風韻、山的氣氛和獨特的語言。廟堂可以雷同"塑像可以相似,隻有這鳳韻氣氛語言不會一律,如人的手紋是不可能重複的一樣。所以,當同伴們頂著炎陽在誦讀天下罕見的、長達三百九十四字的長聯,在眺望相傳鬼穀子幽居過的鬼城山的時候,我已踏上"丹梯近幽意"的層層石級,向青碧蔥蘢的山中攀登了。
石階路蜿蜒跌宕,裏靠峻岩峭壁,外裕幽穀深壑,山間穀底長滿了密密的楠、杉、鬆樹和灌木,枝繁葉茂,在頭頂和四周形成了天然的綠色屏障。走著走著,太陽隱藏起來了,明亮的光暈也逐漸減少。不知不覺中身上的汗水幹了,肉皮感到一種涼酥酥的爽意。再往深處走,明亮更淡弱,陰暗愈增濃,行至一穀底時,天色益發變得昏沉沉,好象是大雨前烏雲壓頂,又仿佛是日落西山後夜幕將臨,不由地讓人懷疑起現在的時辰和天氣狀況。
一看手表,不過午後三時,在山外正是暑熱鼎盛的時刻。同伴們遠在後邊,我便在溪上木橋邊的石椅上坐下來休息。
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兒,樹林間卻見鳥兒飛來舞去,啁啾不歇。偶爾,遠處傳來幾聲遊人盡興的呐喊,更襯出眼下的幽靜。我獨坐椅上,麵對莽莽的吉林,聆聽淙淙的溪水聲,進入一種出神入化的超脫境界。我想起了千裏之外家室中妻兒的嘈嚷,想起了城中鬧市的喧囂和快速節奏,也想起了人與人的爭讓及世事的沉浮......眼前這靜虛的氛圍,真是太難得太絕妙了。可是,如果讓我來達山上做道人,我能耐得住長年寂寞和百般孤獨嗎?啊,恐怕也不行。隻有動中求靜,靜中有動,動靜結合,才是一個人生活和處世的最佳狀態吧。
真的,要領略"青城天下幽"的神妙,隻有在盛夏來才是最好的時節。
一陣腳步聲將我從幽思中驚醒。抬頭一看,隻見前方的石階上輕盈飄下來一位青衣女子。她款款移至我麵前,莞爾一笑,指指肩上扛的一捆竹手杖,柔聲問:"客人,買一根嗎?"我瞧瞧她,十八九歲年紀,身材小巧玲瓏,五官周正俊俏,膚色白晰鮮嫩,典型的川女特點。她肩上的手杖,竹根龍頭,雕花金漆,地道的青城產品,是絕好的紀念物。我點點頭挑選了一根。付錢過後,問道。"你是本地人嗎,家住哪?"她朝山下撅撅小嘴算是回答。我又問:"賣手杖能賺錢嗎?"她開口了。"能的。幾輩人都靠山吃山,我從小就賣手杖。"噢,難怪她長得眉清目秀,活脫水靈,原來自小就在這幽徑上奔來奔去,是山水樹木的靈性精氣給了她天然的滋潤。看來青城山的幽意也是養人的良方啊。
姑娘向山下飄去,拐個彎兒便不見了,猶如一個美麗的精靈消失在綠霧紫嵐之中。
拄著手杖,登山自然輕鬆,我又攀階而上。過訪寧橋,登觀亭,最後幽徑將我送到最高處上清宮,縱覽了青城山的全景之後,我又順著幽徑下山來。
走出山蔭,仿佛步入另一天地。那輪大火球兒,仍火辣辣的當空燃燒個猖狂。不過,此刻我心中已留下了一條綠蔭蔭的幽徑,它給我涼意,給我輕鬆,我感到煩悶和燥熱減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