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行蹤(1 / 3)

海南行蹤

船離大陸

真沒想到,去海南島的船票這麼難買,三等艙早就完了,四等艙也賣到了兩日後,沒辦法,隻好購了一張。

聽售票廳裏有人講,過去這兒的船票很好買,隨到隨購三等以上的好艙位,票價也沒有現在這麼高,是海南的開放給海運帶來了繁榮。

揣了票,走出來,在洲頭嘴碼頭外的洪德球場招待所住下。這個招待所最近一直顧客滿員,一個個小小的房間裏擺著四五張床位,每到晚上還要加鋪。住這裏的基本上都是往返海南的旅客,南腔北調,奇裝異服,身份不一。與我同房的有一位是廈門的采購員,一位是北京的研究生,還有二位是去海南推銷貨物的。

隔日清晨9時許,"牡丹"號鳴笛起航。輪船沿著珠江順流而下,江兩岸到處都是大小船隻,高低鐵塔,機器轟鳴、吊車升降,一派繁忙景象,船仿佛是從一幅海港運輸基地的壯麗圖耐中徐檜穿過。我站在船舷邊,迎著疾勁的江風,等著看海。海是什麼模樣,以前大是從電影電視中見到,然而那是被銀幕屏幕剪裁了的海麵,並不是其整體。現在要看到大海的真正容貌了,一個山地之子的心怎能平靜呢。隻見眼前的河道在逐漸加寬,卻仍然不是海。一打問,才知道輪船要在珠江裏行駛七八個小時,半下午才能入海,於是心緒有些低落。後來,越臨近珠江口,風浪越大,船體顛簸起來,使人一陣陣心煩頭暈,反正還沒人海,我索性沿扶梯下到甲板下,與海麵平行的陰暗的四等艙裏,躺在床上靜靜休息。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五六點鍾,連忙爬上甲板一看,嗬喲,輪船也不知駛到了什麼地方,反正四周茫茫一片。極目遠望,水天一色,海麵是那麼高,天空又是那麼低,它們在遠處融為一體。那閃著微光的海波層層疊疊,從遠方鋪展到近前。看著海麵浩渺博大的氣勢,我想起了過去見到的巴山雲海,便真正體會到了為什麼將巴山峽穀間茫茫的白雲稱做"海"的緣故。可是,巴山雲海是有邊的,是安靜的,大海則是無垠的。是騷動的。再看眼下,隻見輪船駛過之處,海麵上掀起了一座座陡峭的波峰,看上去真象縮的巴山群嶺,不過巴山群嶺是僵死的,海上波峰則是活動的。

看著看著,我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恐慌。這碩大的輪船,在海域中竟顯得這麼渺小,這強烈的機器轟鳴聲,在海濤聲中又是這般微弱。我覺得海波正從四麵八方包圍上來,包圍上來,慢慢地將把輪船連同我一起吞噬掉。不過正常的理智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除非遇到海難。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細細一想,原來這是自己的狹隘卑賤心理在作祟。是啊,山中的小溪初彙大海,一時難以適應,會產生失落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可是,彙入大海才是小溪真正的目標,真正的歸宿。

大海能使人開闊,使人宏遠,擠掉人的小家子氣,陶冶人的大家風度。

海上日出

淩晨六時多,在機器的轟鳴聲中與船板的顛簸之中清醒過來,透過船身的圓孔向外一瞧,海麵上已經波動著一層微微的白光了。噢,昨天晚上就惦記著看日出,切莫錯過了時辰。

我翻身下床,爬上甲板。此時,船頭正向冥冥的黑暗中駛去,黎明的曙光展露在船尾那邊,於是便趕緊來到船尾,在一個鐵箱上坐下。

昨夫剛上船,船尾的空地方便被海南島的農民占領了。他們可能是養雞專業戶,帶著一隻隻大篾筐,篾筐裏擠滿了剛出生的小雞雛,喳喳喳叫成一團。並且不斷地有小雞兒在旅途中破殼誕生,隻見幾個青年農民忙得腳手不閑,又是喂水,又是撒食,又是挪筐,甲板儼然成了養雞場。現在,他們正酣睡在甲板上,任海風撫摸著他們裸露的健壯的軀體。

身後一陣"喳喳喳"地小叫聲,扭頭一看,一個小小的精靈也不知怎麼跳出了雞筐,在甲板上歡快地散步。它全身長著金黃的羽毛,隻有頭頂露出一簇淺紅。它的毛被是那麼潔淨,它的沒有毛的嘴巴,腿杆、腳趾是那麼新嫩。嗬,幸運兒,你誕生在黎明之前,一睜開眼就看到了蒼茫的大海,觸到的第一塊土地將是海南島,讓人真羨慕你的曆程,你的福氣啊。

小雞雛勇敢地跳過了圍攔在船尾甲板與船艙的布條,踱著叫著奔到前艙去了。你是去向旅客們報告黎明的到來,去調節大海孤舟上沉悶的氣氛,去展示新的生命的誕生嗎?

這時,船尾的人越來越多,有一位攝影記者舉著照相機,選好角度,調出焦距,然後坐下來靜靜地注視著東天的變化。

東邊的海麵上,輪船離去的地方,明亮度越來越強,白光輻射的距離越來越遠。漸漸地,曙色變紅了,並且越來越紅的透徹,船尾騰起的輕霧兒漫上去,把血紅的曙色烘托的朦朦朧朧,深厚莫洳,莊重壯麗,仿佛遠方有一架碩大的、強烈的探照燈架在海麵上,從背後照射著我們眼前的天空。其實那不是探照燈,是一輪新日。眼看著太陽馬上要露臉了,但血紅的顏色卻隔開海麵,向上空挪去,是太陽升高了呢,還是曙色在演戲?不,都不對,那血紅的顏色竟然慢慢地消失了,東天隻剩下一片微白的青藍。難道是太陽升出來又縮回去了嗎?難道是時光倒流了嗎?這不可能。

攝影記者收了相機,返身走了。旁邊有人頗富經驗地說:"今日霧太大,看不到日出了。"於是,許多人悻悻地回到艙單去。

可在他們離去不久,東天青藍的曙色發生了變化,明亮的自光迅猛增加,突然,一輪豔陽出現在高空。

海麵上波動著耀眼的自光。新的一天已誕生,新的生命在躁動,輪船加快速度譜寫著新的航程。

中午十一時,前方的水麵上出現了一抹海岸線,開頭隻是那麼細細的一線,後來越變越粗,再後來,碼頭上的機器、房屋也看清楚了。

"牡丹"鳴晌汽笛,從幾艘巨輪中穿過,駛入海口新港。

熱風熱土

一踏上海南島的地麵,感覺就迥然不同。若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熱"。

迎麵呼呼吹來的鳳是熱的,讓人領受不到一點兒涼氣。這種熱帶著海洋的潮濕,因此就更顯悶蒸了。

腳下踩著的是熱土,土的顏色呈赤紅色,仿佛是經了火燒過一般。這熱土是肥沃的,路旁鬱鬱蔥蔥的綠樹青草便是證明。

在北方,人們現在還穿著毛衣,甚至戴著帽子,可海南人早已是夏裝,他們身穿短袖、汗衫、背心,足蹬涼鞋、拖板,不少人直接是赤腳片兒。他們也戴帽子,不過那是用白色的棕櫚葉子縫織成的圓狀尖頂鬥笠,用來遮陽光的。海南人的特征很明顯,就是黑瘦,但黑得健康,瘦得有勁,毫無病態,倒透出些野氣兒。

除了熱風熱土,還有一個強烈的印象是熱潮。這熱潮是海南建省帶來的。我們上島的時候,正是海南省懸牌揭幕的第二天。昨天(四月二十六日)中午,海南省和省政府舉行正式掛牌儀式。這個儀式既隆重熱烈又簡易短暫,沒有組織大規模的群眾大會,參加人僅隻正召開的"海南省幹部大會"的各級領導幹部,整個儀式用了不到半小時,根本不影響工作生產和交通秩序,真正體現了特區新風。